熊光明没搭理洋洋得意的杰公子。
“徐伯伯,我看您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工作比较烦累啊。”
老徐呵呵一笑:“你个小家伙眼睛还挺毒辣。最近上面有些风向变化,单位里学习、讨论的会议多了,有些原本稳妥的政策,现在说起来也变得有些模糊。”
老徐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讨论,继续说:“听说你最近闹腾的挺欢呀,我虽然不分管工业,但也听说你们厂搞的农用车还有拖拉机很不错。现在开始正式投产了没有?”
“已经正式开始生产,造了200台了,现在周边区县的农民兄弟逐步分批次的来厂里学习驾驶和简单维护。其他厂的技术员和工程师也在抓紧学习,等过完年,各地厂子会陆续进行生产,到时候祖国的大地上会遍布我们的星火牌农用车和拖拉机。当然了,各地也有自己的品牌,但是用的发动机都是我们厂研究所自行研制的LY-100。”
“好!这才是扎扎实实为国家建设做贡献!”说着瞥了一眼杰公子,啥也不是!
“现在工作好开展吗,你这岁数当厂长不好服众吧,掣肘的地方多不多?有困难和我说,我帮你反映反映。”
这可真不敢烦劳您啊,动静太大。
“谢谢徐伯伯,工作开展的还算顺利,循规蹈矩的老人有一些,但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大家对我还是比较支持的。”
循规蹈矩的老人?老徐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哦?怎么算是循规蹈矩了?”
“我们厂食堂前阵子闹了个笑话。”熊光明所答非所问的来了一句。
徐杰好奇地问:“什么笑话?”
好捧哏!
“有个新来的厨子,非说传统的饺子馅配方不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老师傅的做法是守旧落后,结果呢?”熊光明耸耸肩接着说:“老师傅们联合起来,把他孤立了。其实他要是私下提建议,事情本来能办得更好。”
老徐慢慢放下茶杯:“哈哈哈,现在的小年轻,是容易犯这种错误。”
杰公子囧着脸,就这?这样算笑话,哪可笑了,老徐你笑啥!
熊光明趁热打铁:“所以我现在管厂子,和老同志沟通只要讲究方式方法,还是很容易的。我现在就主张多做事,少表态。把生产抓好了,比什么都强。”
“呵呵,要不你年纪轻轻能当厂长呢。小杰,没事多跟光明交流交流,我说的你不爱听,你们年轻人要多沟通。”
“我俩没事就坐坐。对了光明,过两天我们这有文艺汇演,来不来,我给你弄几张票,不少角儿呢!”
“呵呵我就不去了,我都把年前厂里的文艺汇演取消了,改成了技术培训。”
老徐带有深意的看了熊光明一眼:“取消?为什么取消,同志们的娱乐生活也是为了更好的服务工作嘛。”
熊光明一脸正气的说:“那不是响应增产节约的号召嘛!而且吧,我发现唱什么歌、演什么戏都容易出错,不如教工人认零件来得稳妥。”
杰公子切了一声:“你现在是真无趣,当上厂长就开始搞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了?”
熊光明看桌上随意放了几本杂志、报纸。
随手拿起一本《前线》杂志:“杰哥,这都是你看的?我特别喜欢里面的《三家村礼记》,针砭时弊,语言犀利!”
一说这个杰公子来兴致了:“你也这么觉得?他们这个专栏好多社会批判,风格尖锐贴近现实。”
熊光明似笑非笑的看着杰公子:“嗯,挺好!出门可别讨论这些,在家里聊聊就好。”
“走,去我书房待会!”老徐看不出喜怒,率先起身离座。
一说去书房杰公子就不开心,就烦聊正事。臊眉耷眼的跟在后面,一脸的不情愿。
老徐仿佛长了后眼一样:“小杰,你就不用来了。”
杰公子更不开心了,凭什么呀!
“徐伯伯,还是让杰哥来吧,就当听我们年轻人的思想汇报了。”
见老徐没吱声,杰公子屁颠屁颠跟着就过来了,脸上也开心了。。。。
到了屋里,熊光明赶紧拿起桌上的烟给老徐点上。
“坐,今天这话是谁让你和我说的?”
熊光明憨厚一笑:“我就是觉得,徐伯伯您这样有能力、有抱负的领导,是咱们国家的宝贵财富,可不能因为些小事损耗了精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心情也是啊!心情好了,才能更好地带领我们建设社会主义嘛!”
“真没有?”
“真没有!就是结合这几年的报纸,感觉到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这么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国内将有大变动。”
老徐眯着眼深吸一口烟:“呵呵,狂妄!看见指尖那么大一点洞,就以为看清全貌了?!管中窥豹!”
杰公子见熊光明没给他点烟,下面还偷摸踢了他一脚,从他兜里抹出火柴自己点上,美美的抽了一口,梗着小脖说:“就是,一叶障目!还结合几年的报纸。。。。几年啊?我听听,好像谁不天天看报一样。”
看来又得展现绝活了,熊光明直勾勾看着杰公子,给他都快看毛了才说:“从人民日报开版,到今天的报纸我都看过。”
杰公子不屑的说:“那又怎样,我还看过呢,这还值得显摆?”
“我都记得,过目不忘。”
“你吹~呃~吹牛呢吧!”
老徐也没表态,就抽着烟看他俩聊。
“不信?不信你随便问。”
“等着!”杰公子跑回屋,很快拿出一份报纸,这上面后面有一篇文章是表扬他那个部门的,上面有他名字,所以这小子珍藏起来了。
“1956年3月9日头版是什么。”
熊光明闭上眼想了10秒钟。
“关于农村经济发展的。。。。”熊光明背了200来字就停下来。
“我就说你扯呢吧,大错特错!是中央。。。。”
老徐又掏出一根烟:“好了小杰,不用再说了。”
“爸,我正在揭露一个吹牛分子的无耻行径,您老打断我干嘛。”
熊光明赶紧又给老徐点上:“徐伯伯,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杰哥,可能我记错了,我这是第二版内容。”
徐杰赶紧打开报纸看,我艹!还真是,一字不差,这还是他爹主持的会议。
这可是自己随机拿出来的报纸,熊光明也没进过他的房间,莫非真能背下来?
“你等着,我换一份过来!”
老徐打断他:“别去了!”
这一辈子接触到的奇人异士多了,也听过见过一些,民间神神叨叨的东西有的不一定假。
“小熊,你从什么时候感到事态有变的?”
“59年会议。101复出开始。”
“哼,这可是坚决围绕在教员身边的信仰者。”
“的确,以您的位置应该看到的东西更多吧?”
“呵呵,你年纪不大,想的倒是挺多挺远。听说你在厂里,也常有些不同于寻常的思路,厂长都给你打杂去了?什么时候当书记呀?统领全厂有什么心得。”老徐这是不想和他继续往下聊了,熊光明知道就到这了,上层的事不是自己在后世知道的一鳞半爪能体悟到了,其中的凶险与布局没有身处其中是感受不到的。
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熊光明难得正经一次。
“徐伯伯明鉴。最近厂务繁杂,确实有些体会。譬如我们车间有台老式机床,结构坚固,性能稳定,是厂里的功勋设备。但它的底座固定,缺乏缓冲。有年轻技术员建议将其彻底焊死,认为这样更显坚定。我却以为不妥。 ”
“有何不妥?”老徐饶有兴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