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被足迹磨得光滑的土路,叶晓晓一步步走近溪木村。村口那块写着歪斜字迹的木牌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带着一种朴拙的生气。低矮的茅屋和少数砖石房散落在溪流两岸,屋顶的干草被晒得金黄,空气中混杂着柴火、牲畜和淡淡食物香气,构成了一幅宁静的乡村图景。
几只小狗懒洋洋地趴在路边,对她这个陌生人投来警惕却不算凶恶的目光。
几个正准备下田的村民,皮肤被晒得黝黑,扛着粗糙的农具,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面色苍白、风尘仆仆的外乡少女。
这种浓郁的人间烟火气,对长久居于清冷仙境的叶晓晓而言,陌生而又奇异。
她下意识地更加收敛了自身气息,将可能存在的一切灵力波动压制到最低,步履略显虚浮,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受惊过度、疲惫不堪的普通落难旅人。
一位须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者在年轻人的搀扶下迎了上来,用带着浓重乡音的通用语问道:“这位姑娘,面生得很,从何处来?到我们溪木村有何事?”
叶晓晓微微欠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虚弱,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老丈有礼。小女子姓叶,随商队远行,不料途中遭遇猛兽袭击,与同伴失散,侥幸逃脱,却受了些伤……见贵地有炊烟,特来叨扰,想讨碗水喝,歇息片刻,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她说话间,左手下意识地虚按了一下包扎着的左肩,眉头微蹙,流露出忍痛之色。
老者浑浊却不失精明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朴素的青布衣裙和背后用粗布缠裹的长条物(似是兵器),见她眼神清澈,虽带憔悴却无奸猾之相,便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唉,兵荒马乱的年头,出门是不易。姑娘随老朽来吧,喝口水,歇歇脚。”
老者的家在村中算是殷实户,砖石结构,院子宽敞。老者的儿媳是个面相敦厚的妇人,默默端来一碗温热的粗茶和两个掺了麸皮的粗面饼。叶晓晓道谢后,小口喝着略带涩味的茶水,吃着粗糙却顶饿的面饼,胃里终于有了些暖意。
她一边应付着老者及其家人关切的询问(只含糊说是从遥远的州府来,具体地名推说受惊记不清了),一边暗自观察。村民多是凡人,气息微弱,谈论的多是田里庄稼、山间野物,言语朴实。这让她稍感安心。
喝完茶,她再次道谢,并婉拒了老者留宿家中的好意,只询问村中是否有无人居住、可暂避风雨的破屋。老者想了想,指了村尾一间废弃的猎人小屋。
叶晓晓按指引找到小屋。木屋十分破败,门板歪斜,窗户漏风,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但她并不在意,仔细清扫起来。
这个过程牵动了伤势,但她做得一丝不苟,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这暂时的容身之所也纳入掌控。
清扫完毕,屋内虽依旧简陋,却已清爽。她用石头堵住大的缝隙,在屋角铺上干草,这才坐下,真正开始专注运功疗伤。
时间流逝。 当她再次睁眼,已是午后。阳光透过木板缝隙投下光柱,伤势稳定了不少,灵力也恢复了一两成。强烈的饥饿感袭来。
她需要食物,但不能显露财物。她取出一个空的、材质普通的玉瓶(在青冥天只是盛水器皿),走到溪边洗净灌满清水。然后走向一户正在晾晒草药的老婆婆家。
“婆婆,”她露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容,“我用这瓶水,跟您换些吃食可好?”她晃了晃玉瓶。老婆婆疑惑地接过,喝了一口,只觉得清甜甘洌,远胜寻常溪水,以为是山泉,高兴地答应了,不仅给了面饼,还塞给她一把野枣。
通过这种方式,叶晓晓解决了食物,也避免了直接接触钱财。整个下午,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小屋调息,只偶尔观察村落。村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律生活,让她对这个世界的基础认知悄然积累。
黄昏时分,夕阳给村落镀上暖色。叶晓晓感觉伤势好转,便出门走到溪边。
妇人们浣洗衣物,孩童嬉戏,她用倾听零星学到的方言和口音浓重的通用语,确认了此地属大炎王朝边缘,靠近万兽山脉,修士罕见。
就在她准备返回时,村口突然喧闹起来。几个村民搀扶着三个血迹斑斑的汉子踉跄进村,是进山采药的张猎户一行人,其中一人左腿扭曲,昏迷不醒,伤势极重。
村中郎中查看后摇头,说腿保不住了。伤者家人痛哭,村民围拢,气氛沉重。
叶晓晓站在人群外围,眼眸静默地看着。青冥天的经历让她心性坚韧近乎冷漠。但看着那濒死的惨状和绝望的眼神,记忆碎片中那个燃烧的背影和哭喊倏然闪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动。
她摸了摸乾坤戒中的“续骨生肌膏”和“回春丹”。利弊瞬间权衡——暴露的风险与一条人命。
最终,她轻轻吸了口气,排众上前。“老丈,这位大哥的伤势,或许小女子可试上一试。”
在众人惊愕目光中,她给伤者服下丹药稳住生机,手法精准地清理创口、涂抹药膏。药效惊人,断骨处生机萌动,快速愈合。村民的眼神从怀疑变为震惊、敬畏。
叶晓晓未多言,处理完毕便起身离开,婉拒酬谢。她知道自己冲动了,但无悔。
然而,她未察觉,人群中一个穿着体面、眼神闪烁的外村人,将一切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是夜,月黑风高。 叶晓晓在小屋静坐,神识忽察屋外细微动静。她目光一寒,隐入阴影。
木门被撬开,一个黑影潜入,直扑她放在干草铺上的行囊。
就在其触碰行囊瞬间,叶晓晓动了!身形如电,一指精准点中对方穴道!
黑影闷哼倒地,正是白天那人。叶晓晓点燃油灯,昏黄灯光下,她眼神冰冷。搜出迷香和钱袋,她废了其一条手臂,用神识抹去相关记忆,将其拖至村外丢弃。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回到小屋,叶晓晓明白,溪木村不可再留。哪怕只一日,怀璧其罪已显。
第二日黎明前,天色未亮,村民尚在沉睡。叶晓晓悄无声息地离开小屋,未惊动任何人。
她在老者与老婆婆家门口放了一小瓶品质更佳的伤药作为答谢,随即身影没入晨雾,朝着村民提及的“青石镇”方向而去。
她在溪木村的第一天,短暂而充实。从陌生到初步融入,从自保到不得已出手,再到因身怀异宝而被迫离开。
这短短一日,让她深切体会到了云渺界的真实与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