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水,静静流淌。
自泉亭那日,二人坦诚心迹,王承澈与虞问歌的姻缘便算是定了下来。
这不仅是两个年轻人的情投意合,更是王氏与虞家这两大修仙家族在南迁背景下,更为紧密的联结。
两家家主对此乐见其成,一番细致商议后,择了上佳吉日,依足古礼,行三书六礼之仪,风风光光,明媒正娶,成了青云郡中一桩美谈。
虞家举族南迁之事,亦在王家的鼎力相助下稳步推进。
最终,两家在距江宁城百余里外,寻得一处名为栖云山的仙山灵脉。
此山灵气盎然,云雾缭绕,与王家所在的揽月山遥相呼应,成犄角之势,互为奥援。
虞家于此开辟基业,重建家庙,两家盟好,关系也愈发稳固。
王承澈与虞问歌因有先前情谊打底,婚后日子倒也和睦顺遂。
虞问歌性情温婉又不失坚韧,王承澈沉稳持重,细心体贴,二人相处自是鹣鲽情深。
待虞问歌腹中被诊出有喜后,更是成了王家上下重点关注之人。
她深知此胎于两家联盟的意义非同小可,自身亦不敢怠慢,日日修炼宁心功法,打坐温养,不敢有丝毫松懈。
然而,修仙者孕育子嗣,本就比凡人艰辛百倍,尤其身负两家不凡血脉,胎儿所需元气甚巨,更会自发引动周遭天地灵气,时而如涓涓细流,时而如潮汐波动,皆需母体调和承纳。
随着产期临近,虞问歌虽面色如常,但王承澈修为精深,神识敏锐,如何能察觉不到她周身灵息偶尔出现的细微滞涩?
他心中牵挂,难以言表,除却处理族中必要事务外,绝大多数时间都陪伴在虞问歌身旁。
或是握着她的手,助她稳定内息,抚平灵气的躁动,或是亲自查阅古籍,命人四处寻来药性温和,滋补元气的天地灵物,细心为她调养。
产期前几日,王承澈更是事必躬亲,督率心腹人手,将二人所居院落的侧堂辟为产房。
他亲自翻阅阵法典籍,在室内布下能安神定魄的小五行安神阵,又以朱砂混合妖兽精血,在门窗梁柱之上绘制了繁复祈福符文,更贴了许多从家族秘库中精心挑选出的清心符与辟邪符,确保产房之内灵气纯净,邪祟不侵。
而萧婉宁与戚翎雁等几位妯娌,亦被提前安排妥当,届时会入内亲自照料,一切安排虽未兴师动众,却周密异常,环环相扣,足见王家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这一日,午后原本晴朗的天空忽地暗沉下来,层层叠叠的乌云自天际涌来,遮蔽了日头,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闷,隐隐有风雷之声滚动。
恰在此时,虞问歌忽感腹中一阵紧过一阵的剧痛袭来,她心知时候已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不适与灵台的波动,伸手紧紧握住身旁王承澈的手,强自镇定道:
“夫君……”
王承澈反手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目光沉稳坚定,沉声应道:
“放心,一切有我。”
言罢,他亲自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虞问歌横抱而起,步履沉稳地送入早已准备万全的产房。
待萧婉宁,戚翎雁并几位经验极为丰富,且本身亦有修为在身的稳婆嬷嬷进入后,那扇大门便被轻轻合上。
王承澈立于院中,身形挺拔如松,面色沉静,唯有负在身后微微收紧的双拳,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院外,闻讯赶来的王承曦几人亦安静等候,气氛凝重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时间在沉寂中一点点流逝,房内有结界隔绝,听不到丝毫声响,只剩下一片令人心焦的死寂。
唯有天际那压抑的闷雷,一声声,一下下,敲在院中每一个等候者的心头。
直到大门法禁消散,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出,院外等候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气氛瞬间为之一轻。
然而,王承澈紧锁的眉头却未曾舒展,他依旧牢牢盯着那扇门,对周遭的动静恍若未闻。
不过片刻,产房大门被从内轻轻推开,一位面容带笑的嬷嬷快步走出,她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用灵蚕丝锦织就的襁褓,径直走到王承澈跟前,恭敬万分地行礼道: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夫人平安诞下了一位小公子,哭声洪亮,灵光内蕴,一看便知是仙缘深厚的麟儿。”
旁余几人闻言,皆是上前几步,想要看看襁褓中的孩子是什么模样,但王承澈却是未曾停留,只对嬷嬷微一颔首,便已侧身,径直越过众人,快步走进了产房之内。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灵药气息,显得颇为清爽。虞问歌无力地靠在柔软的引枕上,面色苍白如纸,唇上不见半分血色,额际鬓角的发丝已被汗水浸透,紧贴肌肤,显是耗尽了心力与元气。
所幸屋内已被迅速收拾整洁,萧婉宁与戚翎雁正一左一右,细心为她擦拭额汗,整理被角。
见王承澈进来,二人相视一笑,悄然退了出去。
见王承澈一人进来,萧婉宁几个纷纷笑着离去,只留下二人独处。
虞问歌虽疲惫至极,但神识尚清,院中嬷嬷的贺喜声,她听得一清二楚,眼见王承澈竟对刚出生的孩儿看都未看,便先来到自己身边,只觉一股温热的暖流自心底最柔软处涌出,瞬间淌遍四肢百骸,连身体的虚弱都仿佛减轻了许多。
王承澈走到床榻一侧坐下,将虞问歌的手握在掌心,自一旁取过丝帕,细细拭净虞问歌额角的细汗,轻声道:
“娘子,辛苦了……”
虞问歌见他眼中满是爱怜之意,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想到自己先前做好的准备,便轻声道:
“我前几日翻遍了家中典籍,见着一句:御事静和,沨然既争,写得极好,便取一个沨字,唤作王御沨,夫君以为如何?”
王承澈眉头一挑,呢喃道:
“御沨……风波暗涌,而我自御之,确是一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