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海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
他全都知道!
从自己决定录音的那一刻起,自己所有的动作,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自己就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自以为是的表演,原来全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而自己,竟然还洋洋得意,以为抓住了他的命门!
恐惧!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瞬间攫住了王宗海的心脏!
他看着陈诚,那感觉,就像在仰望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李局长也彻底看傻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再看向陈诚时,已经完全变了。
那不再是审视和厌恶。
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忌惮,甚至……是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部里那位欣赏陈诚的老领导,在他们出发前,会特意叮嘱那一句。
“查,可以。”
“但,别轻易给他下结论。”
原来,坑在这里等着他们!
王宗海,才是那个真正的蠢货!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
殊不知,从一开始,他就是猎物!
“李局长。”
陈诚平静的声音,将李局长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拿出了第三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这份,是我给调查组,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
李局长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当他看清文件封面上那一行触目惊心的标题时。
他的手,猛地一抖!
“关于长城等罐头厂,长期使用不合格玻璃瓶,偷工减料……”
李局长一字一顿,声音都在发颤。
“……危害消费者安全,并造成国有资产变相流失的,调查报告?!”
轰——!
整个办公室,仿佛被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王宗海和他身后的那几个厂长,霎时间,如坠冰窟!
整个人,从里到外,凉了个通透!
一张张脸,血色褪尽,惨白得吓人!
陈诚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回荡。
“我们回收的那五百万个瓶子里,有相当一部分,是长城等厂家的产品。”
“我们发现,这些瓶子,普遍比国家标准,要薄,要脆。”
“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为了降低成本,长期从一些没有资质的小作坊,采购劣质玻璃瓶。”
“这不仅是对消费者的不负责任!”
“更是,在挖国有企业的墙角!”
陈诚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看瘫软的王宗海,而是踱步到李局长面前,居高临下,字字如钉。
“李局长。”
“您说。”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国贼?”
“到底谁,才应该,被彻查?”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宗海和他身后那几个厂长的心脏上!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只有几道粗重、恐惧的喘息,此起彼伏。
王宗海的身体,像是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他张着嘴,想辩解,想求饶。
喉咙却像是被水泥堵死,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身后的几个厂长,更是魂飞魄散。
其中一个,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瘫软滑到了地上。
完了。
这一次,是真他妈的完了!
他们满心欢喜地跑来,想亲眼看着陈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结果呢?
人家早就挖好了一个万丈深渊!
就等着他们这群蠢货,得意洋洋地,自己主动,跳进来!
李局长抓着那份报告的手,指节根根凸起,捏得发白。
一层冷汗,从他的额角渗了出来。
他不是傻子。
他比谁都清楚,这份报告,代表着什么!
陈诚的“以旧换新”,撑死了,是商业手段过激。
可王宗海这帮人的行为,是赤裸裸的犯罪!
是动摇国企根基的蛀虫!
性质,天差地别!
他抬起头,视线从王宗海那张死人脸上扫过,又落在他身后那几个失魂落魄的厂长身上。
最后,定格在了陈诚的脸上。
这个年轻人,脊梁挺得笔直。
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
他刚刚扔出的,不是一颗能炸翻整个冀省商界的重磅炸弹。
倒像是随手递了根烟那么轻松。
李局长的心里,翻江倒海!
他全明白了!
什么“恶意扰乱市场”!
什么“国有资产流失”!
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王宗海这群蠢货自掘坟墓的天大笑话!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感,瞬间冲垮了李局长的理智!
他,堂堂联合调查组的组长,竟然被王宗海这个蠢货,当猴耍,当枪使!
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从胸腔里轰然炸开!
“砰!”
一声巨响!
李局长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他指着瘫在地上的王宗海,脖子上青筋暴起,怒声咆哮。
“好!”
“好一个偷工减料!”
“好一群国之蛀虫!”
“砰!”
一声闷响!
不是李局长拍桌子。
是王宗海!他双腿再也撑不住肥硕的身体,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骨和水磨石地面撞在一起,声音听着都疼!
“李……李局长……我……我们……”他想解释,想求饶,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像条被扔上岸的死鱼。
“闭嘴!”
李局长一声暴喝,震得王宗海肥肉一颤!
他指着王宗海,再指着他身后那几个抖如筛糠的厂长,手指几乎戳到他们脸上。
“王宗海!还有你们几个!”
“从现在开始,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哪儿也不许去!”
“等候处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要把人生吞活剥的狠劲!
他猛地转过头,对着自己带来的一个手下沉声命令。
“小张!立刻联系市局的同志!”
“就说我们这里,发现了重大的经济犯罪线索!”
“让他们马上派人过来,封存证物,控制人犯!”
“是!”
那个叫小张的年轻人脸色一肃,立刻立正敬礼,快步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但里外的世界,已经截然不同。
前一秒,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这一秒,他们成了看管罪犯的狱卒!
而那个本该被审判的阶下囚,陈诚,却成了整件事的旁观者,甚至还悠哉地给自己续了点热水。
刘富贵张着嘴,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