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村民,蠢蠢欲动。
“二牛哥,别拦着了。那可是十万块啊……”
“就是啊,咱们辛辛苦苦开荒,猴年马月才能挣到十万块?”
“陈诚兄弟是好,可也不能挡着咱们发财啊!”
眼看着,人心就要散了。
就在这时,陈诚的声音,从山顶上传来,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想下山的,可以。”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陈诚站在一块巨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东西,你们可以去拿。钱,你们也可以去领。”
“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
“今天,谁拿了华远集团一分钱,谁领了他们一根线。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我们下河村生产队的人。”
“这座山上,以后结的果子,养的猪,挣的钱,都跟你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自己,掂量。”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一眼,转身,继续指挥着身边几个死心塌地的兄弟,在山顶上,平整着土地。
山脚下,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一边,是触手可及的,真金白银。
另一边,是陈诚描绘的,属于自己的金山银山。
这个选择,太难了。
“他娘的!”一个汉子,把手里的锄头,重重地插进地里,“老子信陈诚兄弟的!钱是好,但那是人家的!咱们自己挣的,才踏实!”
“对!咱们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
“谁爱去谁去!老子不稀罕!”
越来越多的人,重新拿起了锄头,咬着牙,继续干活。
虽然他们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眼神里,也充满了挣扎和不舍。
但终究,没有人再提下山的事。
陈诚站在山顶,看着这一切,心里并没有半分轻松。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关。
用未来的大饼,暂时压住了眼前的诱惑。
可当王华远把那些东西,真正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人心,还能不能稳住,谁也说不准。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刘大壮说道:“去,把咱们的‘家伙’,都摆出来。”
“让全村的男人,一人拿一个。”
“在山顶上,给我站成一排!”
“今天,咱们就给那位王总,摆一个,咱们庄稼汉的‘阵’!”
半个小时后。
王华远的车队,终于开到了下河村的村口。
可车,却停住了。
村口,空无一人。
没有想象中,村民们夹道欢迎,感恩戴德的场面。
整个村子,安静得像一座鬼村。
李建国有些发懵,“王总,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华远没有说话,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那座黑瞎子岭。
然后,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在黑瞎子岭的山顶上,密密麻麻地,站着一排人。
起码有上百个。
那些人,手里都拿着东西。
锄头,铁锹,镰刀,扁担……
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锈迹斑斑的农具,反射着冰冷的,金属的光。
他们就那么站着,一言不发,像一排排沉默的雕塑。
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从山顶上,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那不是欢迎。
那是示威!
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李建国和那几个随从,脸都白了。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跟他们想象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王华远看着山顶上,那个站在最前面的,身形并不高大的身影。
他的脸上,那副温和的笑容,终于,一点点地,消失了。
他眯起了那双深邃的,看不出喜怒的眸子。
“有意思。”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山装,抬脚,朝着那座山,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王华远一个人,走在前面。
身后,李建国和几个保镖,迟疑了一下,也赶紧跟了上去。
那条通往山脚的路,坑坑洼洼,满是泥泞。
王华远那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很快就沾满了黄色的泥土。
可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
那股子从山顶上传来的,肃杀的气氛,对他而言,仿佛不存在。
终于,他走到了山脚下。
他停住脚步,抬起头,与山顶上的陈诚,遥遥相望。
两个时代的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
在这一刻,隔着百米的距离,发生了第一次,无声的碰撞。
“你,就是陈诚?”
王华远的声音传来,不大,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了山顶。
“我,就是陈诚。”
陈诚的声音,沉稳,洪亮,毫不示弱。
“好。”王华远点了点头,脸上,竟然又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年轻人,有胆色。”
“我今天来,不为别的。”
“只为,给下河村的乡亲们,送一点我们华远集团的心意。”
他说着,转过身,对着身后一挥手。
李建国立刻会意,跑到卡车旁,打开了后车厢的门。
崭新的,二十一寸的彩色电视机!
双开门的,雪白的大冰箱!
还有一箱箱包装精美的,印着“华远集团赠”字样的茅台酒,中华烟!
最后,李建国从车上,搬下来一个巨大的,红色的保险箱。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输入密码,打开了箱子。
一沓沓崭新的,用银行纸条捆着的,十元面额的“大团结”,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
在阳光下,那红色,晃得人睁不开眼。
山顶上,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村民们的呼吸,再一次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山下那些,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
刚刚才被强行压下去的贪婪和渴望,在这一刻,又不受控制地,翻涌了上来。
就连陈二牛,握着镰刀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陈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王华远看着山顶上,那骚动的人群,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釜底抽薪,攻心为上。
他不需要跟陈诚辩论什么,他只需要把这些东西摆出来,陈诚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就会自己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