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水从眼角落下,孟贤礼强忍着喉咙深处的哽咽。
爱人明明就在眼前,江见安却没办法伸出手触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江见安心里一阵抽痛,却只能把指尖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别哭啊,”她哑声哄他,嘴角努力翘成他熟悉的弧度,“你一哭,俩小家伙要是也跟着哭,妈可怎么哄得过来?”
孟贤礼抬手胡乱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把泪意逼回去,“他们这两天夜里醒好几回,像知道你不在。我心疼你不能回去,在这里受苦。”
江见安眼眶倏地热了,却死死忍住,只轻轻点头,“没事的,我行得正坐得直,他们不会冤枉我这个好人的。”
顿了顿,她压低声音,“贤礼,我怀疑这件事是有人故意栽赃我。”
她飞快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监听死角,才用几乎气音的音量道:“不是孟家、江家的仇家,就是安记的仇家。你记得把店里的账册带走,要是账册出了问题我就彻底说不清了。”
孟贤礼瞳孔一缩,刚想追问,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已刺耳响起。
“时间到!”警员过来轰人。
孟贤礼猛地起身,手掌“啪”地拍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雾痕。
“我知道了,你不要让自己吃亏,知道吗?”
江见安笑,眼泪却终于滚下来,“好,我等你。”
铁门再次合拢,走廊尽头白炽灯惨白。江见安被带回拘押室,他们问的问题还是和之前大差不差。
江见安都不耐烦了,一时间没忍住拔高声音反问:“你们要我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不是的东西难道要刑事逼供我承认是吗?这两年时间我一直是老实本分地做生意,这就要被你们扣一顶帽子在头上,还要我认了,还有没有王法啊!”
“你这是好好配合的态度吗!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配合,那就等你什么时候能配合了再来做笔录!”
警察让人把江见安带回关押,丝毫不给江见安多余机会。
安记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有林飞坐镇,大多数员工又都是蔡翠萍这样的老员工,江见安不在也不会乱成一锅粥。
但最近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就是蔡翠萍这么马大哈的人也都注意到了。
“林掌柜,你有没有发现咱这边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了啊?”
蔡翠萍实在是觉得不对头,去找林飞商量这个事。
正好有客人在结账,面色凝重地开口道:“你们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吗?外面都在传你们家老板压榨员工,是资本主义,都已经被抓起来了!我要不是看在你们家确实好吃,我也不来了。”
“什么?!”
林飞手里的小票“啪”一声掉在柜台,脸色瞬间比纸还白。
“这位先生,”他一把拦住要走的客人,声音发紧,“您听谁说的?我们老板什么时候压榨员工了?她连我们的工钱都比同行的高得多,还经常给节日的福利报销,这算哪门子资本主义?”
“那我哪里清楚你们店里是什么情况?”客人左右瞄了瞄,压低嗓门:“不过确实是有人在说。就前面菜市场口,这两天冒出几张‘大字报’,白纸红字写得清清楚楚,说你们安记‘剥削剩余价值’、‘买通关系逃避税收’。加上有人知道江老板确实被带走了,好多人都看见,就更加坐实这个消息了。”
蔡翠萍嗓门陡然拔高,“谁干的缺德事?!老娘去撕了它!”
林飞一把拽住她胳膊,“翠萍姐,别冲动!你现在去撕,就等于承认人家说得对。咱们得先稳住,把场子撑住,别让流言把店砸烂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客人拱手,“哥,谢谢您还愿意来。今天这顿饭我请,您放心吃,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三两天就能还老板清白。”
等客人走了,林飞立刻把店门半掩,挂上“今日盘点”的牌子,把七八个员工全叫到后厨。
“最近店里生意不好,我听说是外面有人在传我们安记对员工不好。江老板对各位有多好,大家心知肚明,大家能拿到的工钱都比同行多得多。就拿我本人来说,一直惦记着江老板对我的好。所以这次,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污蔑江老板!”
林飞话音落下,后厨里一片寂静,只有换气扇嗡嗡地转。
十几双眼睛互相对视,最后齐刷刷地喊了句“好”。
江语嫣还不放心,问林飞这么做会不会对大家有风险。
“难道我们要这么眼睁睁看着江老板落难吗?”林飞深深叹了口气,“语嫣,你也亲身经历过被抓进去,知道里面是怎么一个程序。到现在姐还没有被放出来,外面还有人散播谣言,摆明了就是针对姐来的。我们要是还不帮忙,那江老板真的就孤立无援了。”
“林掌柜,你说咋干就咋干!”
“是啊!江老板对我们那么好,我们不能让她寒心!!”
林飞的话一呼百应,大伙儿非常愿意帮着江见安度过这次难关。
江语嫣抿着红唇,最终也是轻轻点头,“不管这之后会不会有风险,我都要帮我姐一把。”
远在开守所的江见安根本不知道安记的员工也在想办法营救她。
她一直惦记着家里的那两个孩子,才出生的两个孩子就这样被迫和母亲分开。江见安一想到这个,心头就忍不住滴血。
凌晨一点,拘押区的灯泡在头顶晃成惨白的一团。
江见安蜷在通铺角落,把身体侧向墙,假装睡着。
只有她自己知道,胸口里那口浊气怎么也吐不出去。
一想到两个娃娃张着小嘴左右找娘的模样,她就把指节塞进嘴里,死死咬住,让疼代替哭。
天亮了,又有人要江见安去做笔录,路上还和江见安强调必须配合调查。
“你说你那么死犟干什么呢?你只要承认了,立刻就会放你回去,最多就是把你的店给收了,可如果你……”
跟在身后的江见安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两眼一黑,直接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