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里,大早上天刚蒙蒙亮,阎阜贵就醒了。
与其说是睡醒,不如说是兴奋得压根没怎么睡着。
阎阜贵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隔壁徐蒙家还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动作轻得像只偷油的老鼠。
阎阜贵蹑手蹑脚地从贴身的内袋里,掏出那个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的小布包。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阎阜贵一层层打开,那张淡蓝色的“永久牌自行车 壹辆”票证,静静地躺在掌心,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阎阜贵贪婪地抚摸着,仿佛抚摸着稀世珍宝,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得意。
“哼!徐蒙小子,看你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嘚瑟!”
阎阜贵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骑着崭新自行车,在徐蒙面前扬长而去的场景。
阎阜贵小心翼翼地把票重新包好,贴身藏好。
然后,阎阜贵走到三大妈床边,看着还在熟睡的老伴,心里盘算着。
“先斩后奏!等车买回来,生米煮成熟饭,她再心疼钱也没辙了!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多从伙食费里抠点出来补上!”
主意已定,阎阜贵穿戴整齐,特意换上了那件只有重要场合才舍得穿的半新中山装。
阎阜贵走到堂屋,拿起暖水瓶倒了杯水,故意弄出点声响。
三大妈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老阎?这么早?干啥去?”
“哦,学校有点急事,得早点去处理一下。”
阎阜贵故作镇定,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早饭不用给我做了,我今天早上就不吃了!!”
说完,不等三大妈再问,就急匆匆地推门出去了。
三大妈嘟囔了一句“神神叨叨的”,翻个身又睡了。
阎阜贵一路小跑来到红星小学,时间还早,校园里静悄悄的。
阎阜贵直奔教导处主任办公室。
“田主任,早啊!”
阎阜贵脸上堆满了笑容,带着十二分的客气。
“阎老师?这么早?”田主任有些意外。
“朱主任,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家里有点急事,特别急!得请半天假!”
阎阜贵搓着手,脸上做出焦急万分的样子。
“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就半天!上午的课我下午找时间给孩子们补上!保证不耽误教学!”
田主任看了看阎阜贵那身“郑重其事”的打扮,又看他确实一脸“急色”。
想到阎阜贵平时教学还算认真,也就没多想。
“行吧,半天假可以。家里有事就快去处理,课务别耽误就行。写个假条放这儿吧。”
“哎!谢谢田主任!谢谢田主任!”
阎阜贵如蒙大赦,连忙写了假条,放下后,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导处,生怕田主任反悔或者多问。
直到走出校门,阎阜贵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请假这一关,算是过了!
阎阜贵坐上公交车,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位于王府井的百货大楼。
站在那气派的大楼前,看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特别是自行车专柜前那几辆锃光瓦亮的“永久”和“飞鸽”。
阎阜贵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这次不是紧张,而是激动!
深吸一口气,阎阜贵挺了挺并不宽阔的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的、有资格买自行车的体面人,迈步走了进去。
自行车柜台前人不多。售货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正拿着鸡毛掸子拂拭车座上的灰尘,态度不算热情,甚至有点冷淡。
这年头,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人不多,买得起的也都是凭票购买,她只需要按章办事就行。
阎阜贵走到柜台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同志,我...我买辆自行车。”
阎阜贵边说,边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油纸包,一层层打开,将那张淡蓝色的票证和厚厚一沓钱一起,放在了玻璃柜台上。
那钱同样是一张张十块、五块、一块的零钱,还有不少毛票,皱巴巴的,带着阎阜贵的体温。
售货员瞥了一眼票证,确认无误,又拿起那沓钱,熟练地沾着唾沫点了起来。
售货员的手指翻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阎阜贵的心也跟着那声音一上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阎阜贵死死地盯着售货员的手,生怕她数错一张,更怕她突然问这钱哪来的?或者票是不是有问题?
阎阜贵感觉周围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阎阜贵甚至觉得柜台后面那个一直低头看报纸的男售货员,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阎阜贵冷汗又开始悄悄地冒出来。
“一百六十块,正好。”
售货员终于点完了钱,声音平淡无波,随手将钱扔进了柜台下的钱箱。
阎阜贵拿起票证,在上面盖了个章,撕下副券。
“要哪辆?自己挑。”阎阜贵指了指旁边停着的几辆新车。
阎阜贵如释重负!赶紧指着其中一辆崭新的黑色“永久牌”二八大杠。
“就...就这辆!黑色的!”
售货员拿出钥匙,开了锁,把车推了出来,交给阎阜贵。
“车铃、车锁、气筒都配好了,自己检查一下。发票拿好,保修凭证在里面。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