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围绕着肚子里那个小小的生命,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兴奋得像两个初次得到礼物的孩子。
御书房内方才那点冷凝的气氛早已被这温馨的喜悦彻底驱散,只剩下满室的温暖和生机。
沈朝盈看着裴齐光眼中毫不掩饰的激动和幸福,看着他笨拙又珍视地感受着孩子的每一次动作,心中也充满了暖意和一丝如愿以偿的欣慰。
这正是她所期望的,也是她一直有意引导的。
她深知,男人无法亲身经历怀胎十月的艰辛与奇妙,那份血脉相连的天然羁绊,有时也需要后天的培养和共同经历的浇灌才能更加深厚牢固。
所以,从得知有孕开始,她便有意无意地让裴齐光参与到每一个环节。
孕吐时的陪伴,饮食起居的关心,甚至包括那些小小的不适和情绪波动,她都会与他分享。
她要让他亲眼见证,亲身感受这个小生命是如何一点点成长,如何与她血脉相连。
她要的,不仅仅是他对这个孩子的期许,更是让他对孕育的过程产生深刻的参与感和情感连接。
唯有如此,这份父子\/父女之情才会如同扎根沃土的树苗,枝繁叶茂,坚不可摧。
而此刻,这第一次清晰有力的胎动,来得如此恰到好处,它不仅冲散了前一刻的阴霾,更如同一道最温暖的桥梁,将裴齐光的心,更深更紧地系在了她和他们共同的孩子身上。
日子如流水般滑过,转眼已是初夏时节。
宫苑里绿意盎然,蝉鸣声声,带着夏日的燥热,沈朝盈的孕肚已高高隆起,行动间多了几分笨拙,却也透出母性的圆润与光辉,孕期已近七个月。
这两个多月,表面风平浪静,裴齐光对沈朝盈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
他不仅时常亲自召见田院首询问她的状况,更是将太医叮嘱的饮食禁忌、起居要点一一记下,比任何人都上心。
每日的汤药点心是否合口,夜里是否腿抽筋,腰背是否酸痛……桩桩件件,他都亲自过问。
沈朝盈自己也十分自律。
她深知身体是根本,一直坚持在太医指导下进行适量的活动,饮食荤素搭配,绝不盲目进补,也不委屈自己。
因此,无论是母体还是腹中胎儿,状态都极好,田院首每次诊脉后都捋着胡子,笑呵呵地赞道:“娘娘怀相上佳,母胎康健,脉象平稳有力,实乃老臣所见之最稳妥者,若一切顺利,生产之时痛苦亦能减轻许多。”
这话每每让裴齐光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
后宫之中,陆妃那边倒还算安分,没有大的动作,只是隔三差五地,便会让穗儿以各种名目出现在裴齐光可能经过的地方,或是送些汤水点心去御书房。
裴齐光心情好时,便随意应付两句,甚至故意透点无关紧要的“消息”让穗儿带回去,好稳住陆妃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心情不佳或忙碌时,则直接视而不见,让杨全打发走。
穗儿虽得了更衣的名分,却如同摆设,连裴齐光的衣角都难碰到。
这日午后,暑气稍退,穗儿照例来到曜华宫,向沈朝盈汇报陆妃近期的动向,无非是些家长里短,对大皇子的担忧,以及如何教穗儿争宠的琐碎。
“娘娘,陆妃娘娘那边,大体就是这些了。”穗儿垂着头,恭敬地说完。
沈朝盈靠在铺了凉簟的贵妃榻上,由念珠轻轻打着扇,神情慵懒:“嗯,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回去吧,莫让陆妃起疑。”
穗儿应了声“是”,却没有立刻退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补充道:“只是……贵妃娘娘,妾觉得陆妃娘娘近些日子,似乎有些不同。”
“哦?如何不同?”沈朝盈抬起眼帘。
“说不上来。”穗儿蹙着眉,努力组织语言,“就是感觉她比之前焦躁了许多,有时对着大皇子殿下会莫名走神,有时又显得特别兴奋,尤其是提到娘娘您快生产的时候那种兴奋劲儿,一天比一天明显,看着让人心里有点发毛。”
沈朝盈眸色微沉,指尖在光滑的凉簟上轻轻划过。
焦躁?兴奋?尤其是在提到她生产的时候?这指向性,几乎不言而喻了。
陆妃怕是等不及了,正憋着劲要在她生产那日动手。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嗯,本宫知道了,你多留心便是,下去吧。”
穗儿见沈朝盈反应平淡,心中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多言,行礼告退,她刚走到殿门口,迎面便撞见了大步流星走进来的裴齐光。
穗儿心中一喜,陛下来了!
她连忙整理了一下鬓发和衣裙,脸上迅速堆起最柔媚温顺的笑容,盈盈下拜,声音掐得又软又甜:“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她刻意将身段放低,露出优美的脖颈线条,心中暗想:珩贵妃再得宠,毕竟怀着身孕,陛下素了七个多月,是个男人都该受不了了吧?万一……万一陛下今日就看中了她呢?
然而,裴齐光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向她,脚步更是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
他径直越过跪在地上的穗儿,目标明确地走向榻上的沈朝盈,只留下一句冷淡的:“退下。”
穗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她死死咬着下唇,只能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待裴齐光走远,才在宫人淡漠的目光中,踉跄着退了出去。
裴齐光几步走到榻边,无视了穗儿带来的那点小插曲,眉宇间带着一种像得了什么宝贝急于分享的兴奋光芒。
他坐在榻沿,看着沈朝盈,眼神亮晶晶的,嘴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初初。”他唤她,声音里都透着轻快。
沈朝盈被他这副模样勾起了好奇心,放下手中的团扇,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瞧你这神神秘秘的样子。”
裴齐光却不急着说,反而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丝得意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傲娇:“想知道?那你得先哄朕开心了才行!”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暗示意味十足。
那模样,活脱脱一只等着被顺毛,被投喂的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