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妾冤枉！妾亲眼所见啊陛下！您不能如此包庇……”孙小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让她失声尖叫起来。
降位禁足，还是“何时认识到错处”这种模糊无期的惩罚，这分明是要把她关到死！
陛下竟然为了沈朝盈，连这种秽乱宫闱的指控都视若无睹？！
内侍早已上前，毫不客气地捂住她的嘴，将瘫软挣扎，涕泪横流的孙小仪强行拖了出去，尖利的哭喊声迅速消失在殿外。
御书房重归寂静。
沈朝盈看着孙小仪被拖走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御案后脸色明显带着一丝烦躁和戾气的裴齐光，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起身，慢悠悠地踱到他身边，指尖轻轻划过他刚批阅的奏章边缘，语气带着戏谑：“哟，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该不会还在吃这八百年前的陈年老醋吧？”
裴齐光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侧过头，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有被打扰的不悦，有对孙小仪蠢行的厌烦，更深处，似乎还翻滚着一点被戳中心事的不自在？
他没有回答沈朝盈的调侃，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轻哼，便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奏章上，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是那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以及紧抿的唇线，无声地宣告着：他此刻心情相当、相当的不爽利。
他绷着脸，目光牢牢锁在奏章上，朱笔悬停，心思却全然不在那密密麻麻的字句间。
他在等，等那个没心没肺的小狐狸主动凑过来，用她惯常的娇嗔或狡黠，打破这层他自己设下的薄冰。
沈朝盈倚在御案旁，刚咽下一颗清甜的葡萄，正准备开口哄哄这只别扭的大型犬，唇瓣微启，话未出口，却猛地顿住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像小鱼在平静的湖面轻轻顶了一下水泡，又像蝴蝶在花苞里第一次扇动翅膀，清晰地从她小腹深处传来。
她整个人瞬间定住，圆眼微微睁大，下意识地将手轻轻覆上那微隆而温暖的小腹。
裴齐光等了片刻，没等到预想中的温言软语，反而察觉到一片异样的寂静。
他心中那点强撑的委屈顿时放大，忍不住抬起眼皮，带着点控诉的意味朝她瞥去。
却见沈朝盈正低着头，眼神专注而新奇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还轻轻按在上面，神情是全然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惊奇。
“初初？”裴齐光心头猛地一紧，方才那点别扭心思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
他几乎是弹起身，两步就跨到她面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和颤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肚子痛？”他伸手就想唤太医。
“别。”沈朝盈一把抓住他伸出的手，脸上绽放出无比明亮，带着初为人母那种纯粹惊喜的笑容，“陛下，你……你快摸摸！他动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裴齐光温暖宽厚的大掌，小心翼翼地地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裴齐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弄得一愣，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和微微的弧度让他心跳加速。
他屏住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手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期待和紧张。
就在他掌心贴上去的几息之后——
咚！
又是一下，清晰无比，带着生命的力度，隔着柔软的衣料和肌肤，实实在在地顶在了他的掌心。
裴齐光浑身一震，如同被一道微小的电流击中。
他猛地抬头看向沈朝盈，眉眼间瞬间涌起了喜悦和无措。
“他……他……”这位面对千军万马，朝堂诡谲都从容不迫的帝王，此刻竟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只是紧紧盯着沈朝盈，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覆盖的地方，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孕育着生命的神奇所在。
沈朝盈看着他这副模样，笑得眉眼弯弯，用力点头：“嗯！他在跟你打招呼呢，小兔子动了。”
裴齐光小心翼翼地又轻轻抚了抚那处，仿佛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从未有过的笨拙和温柔，对着沈朝盈的小腹低语：“小兔子？是父皇……你再动一下？”
仿佛是听懂了父亲的呼唤，也可能是感受到了父母手掌传递的温暖和爱意，那神奇的小生命竟真的又有力地回应了一下。
“动了，他又动了！”沈朝盈惊喜地低呼。
“朕……朕感觉到了！”裴齐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和颤抖，巨大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方才刻意营造的所有壁垒，将他整个心都浸泡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之中。
他不是第一次做父亲，大公主、二公主……她们也曾在他的期待中降生。
但那时，他更多的是一个帝王对子嗣的期许。
哪怕是皇后有孕的时候，他也只是叮嘱太医好生照料，赏赐如流水般送入皇后宫中，却从未像此刻这般，亲身、细致、全程地参与过一个新生命的孕育过程。
从得知她怀孕时的狂喜，到孕期情绪不稳定时的担忧心疼，再到每一次田院首诊脉时的紧张询问，甚至为她念那些不堪入目的话本……他从未缺席。
这份日复一日的陪伴和投入，早已让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在他心中的分量，超越了以往任何一个子嗣。
此刻，这清晰而有力的胎动，就像是他倾注的所有情感终于得到了最珍贵的回应。
“他是不是……在翻身？”裴齐光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大孩子，手指小心翼翼地感受着那细微的动静，眼中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喜悦。
“也可能是伸了个小懒腰？”沈朝盈也凑过来，和他一起低头看着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哎呀，又一下，劲儿还不小呢。”
“看来是个活泼的性子。”裴齐光笑得开怀，方才孙小仪带来的不快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像你。”沈朝盈嗔道。
“还是像你好，聪明。”裴齐光立刻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