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基因注射器冲进监狱时,后颈还沾着老宅自毁时的灰烬,那些细碎的碳化颗粒随着呼吸渗入皮肤,带着灼烧后的苦涩。
林疏桐的登山靴跟敲在地面上,脆响像敲在神经末梢——我们必须赶在陆沉的审讯记录被销毁前,抓住那道呼吸频率的裂缝。
每一声脚步都像是踩在绷紧的琴弦上,震得耳膜发麻。
审讯室的冷光灯在头顶滋滋作响,灯光泛着微微的蓝调,像是某种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我把呼吸频率分析仪往桌上一扣,显示屏立刻跳出两组数据,波形图像两条游走的蛇,在屏幕上盘旋交错。
林疏桐摘下战术手套,指尖在触控屏上快速滑动:“这是今早提审陆沉的实时监测,他回答‘是否参与器官贩卖’时,频率稳定在12次\/分。”她调出另一组波形图,“但三年前陆渊被初次问话时,同样问题触发了15次\/分的紧张波动——”
“呼吸频率不会撒谎。”我打断她,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仿佛喉咙里卡着一层铁锈味的尘埃。
三年前误判的画面突然闪回:搭档倒在血泊里,现场那枚被我忽略的带血鞋钉,此刻正硌着战术包内层的夹层,每一次挪动都能感受到它尖锐的轮廓顶着掌心。
我按下倒放键,监控画面里的陆沉在回答前突然抬手——指节蹭过右耳轮廓的动作,和当年审讯室里陆渊被戳穿谎言时的惯性动作,重叠得严丝合缝。
那种重复,像是一面镜子映出了另一个时空的影子。
“是模仿。”林疏桐的声线陡然绷紧,像是金属刮过玻璃。
她从帆布包取出瞳孔模拟器,蓝光扫过两份审讯录像的截图,“提到母亲的死亡时间,陆渊的瞳孔收缩延迟了0.3秒——这是典型的情绪压抑反应。但陆沉……”她放大画面,“他的收缩时间缩短了0.2秒,就像在刻意复制某种‘正确’的悲伤。”
我抓起桌上的分样筛,金属网在指尖发烫,仿佛刚从火中取出。
窗外突然传来“当啷”一声,赵宏的保温杯滚进审讯室,声音刺破了空气中的紧张感。
他佝偻着背去捡,藏青警服的袖口擦过桌角,布料摩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盯着那抹布料褶皱,静电吸附板已经贴了上去——两根金线缠绕的陆家纹章线头,正粘在胶面上,反射出暗金色的微光。
“沈先生,这是机密案件。”赵宏直起腰时,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湿漉漉地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微的水花。
他伸手要抢分析仪,我反手扣住他手腕,分样筛的细网恰好卡在他裤袋里露出的手机上。
转账提示音炸响,备注栏的“老K项目”刺得人眼睛生疼,和货轮上那个染血账户的资金流向,连小数点后两位都对得上。
林疏桐突然扯了扯我衣角。
她不知何时戴上了紫外灯,冷白光线打在陆渊的左手背上——指甲缝里泛着幽蓝的荧光,和我在基因注射器上看到的肌松剂反应完全一致。
那光芒像是某种生物体内的磷火,在黑暗中闪烁。
“你给陆沉注射维持剂的时间,和他狱中账户转出的金额……”她的声音像淬了冰,“每分钟对应十万块。”
陆渊的喉结动了动,我看见他指节在铁椅扶手上抠出白印,指甲边缘泛起血痕。
监控画面里的陆沉突然抬头,隔着单向玻璃和我对视。
他的呼吸频率曲线在分析仪上疯狂跳动,像被踩碎的心电图。
赵宏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我瞥见新消息的发件人备注:x-08。
“哥他……”陆渊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金属,带着某种撕裂感。
他的目光扫过赵宏,又迅速垂下去盯着自己泛蓝的指甲缝,眼神中透出一丝挣扎。
审讯室的通风口灌进一阵风,吹得林疏桐的声纹仪屏幕闪烁,我看见上面弹出新的比对结果——陆沉触发老宅自毁程序的声纹,和陆渊十二岁时在儿童心理诊所的录音,相似度99.7%。
赵宏猛地拽回手机,保温杯再次落地,这次滚到了陆渊脚边。
杯子碰撞地面的声响像是某种信号,打破了空气中的平衡。
陆渊低头去看,喉结又动了动,后半句话卡在齿间,像被谁掐住了喉咙。
他的瞳孔在紫外灯下收缩得极小,几乎缩成针尖。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所有声音——那个关于“陆沉早就是空壳”的真相,此刻正顺着呼吸频率的裂缝,爬进这间冷硬的审讯室。
窗外传来警笛声,赵宏的额头沁出更多汗,汗水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疏桐的手指悬在声纹仪的“上传”键上,我们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像两柄即将合拢的镊子。
陆渊突然抬头,他望着单向玻璃的眼神,和监控里的陆沉重叠成一片混沌。
他张了张嘴,说出的却不是“哥他疯了”,而是:“那道月牙疤……”
警报声在头顶炸响,这次是监狱的紧急通知。
我抓起分析仪冲向门口,林疏桐的登山靴跟再次叩响地面,节奏急促如战鼓。
赵宏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个不停,陆渊的指甲缝在紫外灯下仍泛着幽蓝,而呼吸频率的曲线,正在屏幕上画出最后一个扭曲的波峰。
警报声撕裂空气的瞬间,陆渊的喉结在紫外灯下泛着青白,后半句“那道月牙疤”被监狱的紧急通知碾碎在风里。
我攥紧分析仪的手青筋暴起,正要冲出门,他突然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哥他疯了……”
这句话像根生锈的针,猛地扎进我后颈的旧疤。
三年前搭档倒在血泊里时,凶手也是用这种破碎的尾音,把谎言缝进现场。
我反手扣住审讯室的铁门,痕检箱在颠簸中“咔嗒”弹开,一张泛黄的照片从夹层滑出来——1998年陆家老宅火灾现场,两个小男孩的校服纤维正粘在照片边缘。
“1998年10月7日,凌晨三点十七分。”我弯腰捡起照片,指腹擦过上面焦黑的纹路,“消防记录里说,陆沉把你推出火场时,右耳被烧穿了软骨。”我抬头看向单向玻璃后的陆沉,监控屏的冷光里,他正用右手摩挲右耳轮廓,“可你现在审讯时摸右耳的动作,和三年前陆渊被问讯时一模一样——而真正的陆沉,右耳神经早就坏死了,根本不会有这种习惯性小动作。”
陆渊的左手突然开始剧烈颤抖。
他盯着我手里的照片,指甲缝里的幽蓝荧光随着抖动明灭,像极了货轮底舱那些等待移植的器官在冰棺里泛的光。
林疏桐的紫外线灯“唰”地转向陆沉的狱服,灯头扫过内衬时,她的呼吸陡然一滞:“沈墨,看这里。”
我凑过去,紫外线在藏青布料上照出一行细密的针脚。
林疏桐戴上显微镊,轻轻挑开一根线,铜锈的气味混着血锈味钻进气道:“铜锈差异率为0.2%。”她声音发紧,“x - 07实验编号的金属腐蚀报告里,对照组的数据误差正好是这个数——你缝在夹层里的,到底是线索,还是威胁?”
陆沉的呼吸频率在分析仪上急剧变化,波形图从每分钟12次直接窜到每分钟15次,像被踩断的琴弦。
他的右手停在右耳上,指节发白,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
这时赵宏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是老式的蜂鸣音,在审讯室里格外刺耳。
“别动。”我压着赵宏的肩膀,声纹分析仪的红灯已经亮起。
他的裤袋震得发烫,我瞥见屏幕上跳动的“x - 08”备注,迅速按下截获键。
加密通话的杂音里,一个电子变声的男声传来:“告诉陆沉,赵宏会处理掉录音笔。”
赵宏的脸瞬间煞白。
他猛地拽住我的手腕往旁边掰,另一只手去够桌角的电源线。
我反手扣住他的腕骨,却听见“咔”的一声——电源线被扯断了。
黑暗瞬间涌进来,带着铁锈味的通风口灌进冷风,林疏桐的紫外线灯“啪”地熄灭,只剩下分析仪的应急灯在角落发出幽绿的光。
“陆沉!”陆渊的嘶吼混着桌椅倒地的声响炸开来。
我顺着声音扑过去,摸到一片温热的皮肤——是陆渊的手,正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
黑暗中传来陆沉的闷哼,他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带着病态的急促:“阿渊,你疯了?”
“疯的是你!”陆渊的指甲扎进对方颈侧,“从老宅自毁那天我就该明白——你根本不是要保护我,是要用我当替死鬼!当年火场里推我出去的人,根本不是你!”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手指在混乱中触到掉在地上的声纹仪。
屏幕的微光里,陆沉的呼吸频率曲线还在疯狂跳动,而另一个隐藏的声纹波峰正在下方若隐若现——和陆渊十二岁时心理诊所的录音,重叠得严丝合缝。
“开灯!”林疏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陆渊骑在陆沉身上,后者的右耳被扯得变形,露出底下一道月牙状的疤痕——和照片里1998年火场中那个男孩的烧伤痕迹,分毫不差。
赵宏趁机往门口挪,我抬脚勾住他的警靴。
他怀里掉出个黑色小盒,录音笔的指示灯还在闪。
林疏桐捡起笔按下播放键,搭档临终前的声音突然炸响:“沈墨,别信现场……那道鞋钉是我故意留下的,真正的拼图,在陆家兄弟的呼吸里……”
我攥着录音笔的手在抖。
三年前的血锈味突然涌进鼻腔,搭档倒下时睁着的眼睛,和此刻陆沉眼里的空洞,重叠成一片黑暗。
林疏桐碰了碰我的胳膊,她的指尖沾着从陆沉狱服里挑出的铜锈:“x - 07是三年前那个器官移植实验的编号,而x - 08……”
监狱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赵宏突然笑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盯着陆沉耳后的月牙疤:“现在知道也晚了,陈老师的放大镜……”
“陈老师?”林疏桐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日记本被踩开,第23页上的字迹被血渍晕染,而一枚放大镜正停在那页中央,镜片上还沾着半枚模糊的指纹——是搭档常用的那枚。
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
我弯腰捡起日记本,放大镜的金属柄还带着体温。
走廊里传来狱警的喊叫声,陆渊被拉开时还在嘶吼,陆沉瘫在椅子上,右耳的月牙疤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白。
赵宏被按在墙上,手机还在震动,屏幕上的“x - 08”备注刺得人眼睛生疼。
林疏桐的手指悬在录音笔的“保存”键上,我们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像两柄即将合拢的镊子。
而那枚放大镜下的第23页,正躺着半行被血渍盖住的字:“1998年火灾真相,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