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里有位叫素云的织娘,双手能织出流云般的绸缎。她织的牡丹引来真蝴蝶,织的鲤鱼差点跃出水盆。可这年冬天,明州城遭遇百年不遇的严寒,素云为了赶织一批官府急要的锦缎,双手在冰凉的丝线中反复浸泡,竟染上了寒疾。
十指先是红肿疼痛,后来渐渐变得僵冷麻木,连最细的绣花针都捏不住了。眼看着交货期限将至,素云望着自己这双曾经灵巧如今却不听使唤的手,愁得整夜睡不着觉。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交不出货,咱们这小织坊可就保不住了。”素云对前来探望的老邻居王婆婆叹气道。
王婆婆搓着素云冰冷的手,心疼地说:“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手都成这样了,还惦记着织缎。我那儿还有些老姜,给你熬汤暖暖身子。”
可姜汤喝了一碗又一碗,素云的手指依旧冰冷如铁。城里郎中都来看过,个个摇头说这是寒气入了骨髓,难治。
这天夜里,风雪特别大,素云独自一人坐在织机前,勉强织了几针,手指就疼得钻心。她望着窗外漫天飞雪,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难道我这辈子再也不能织缎了吗?”
正当她暗自神伤时,忽然听到门外有细微的抓挠声。素云以为是风吹动了门栓,没太在意。不料那声音持续不断,还夹杂着轻微的呜咽。
素云提着油灯走到门前,小心打开一条缝,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蹲在门外,嘴里竟衔着一枝红艳似火的梅花。那狐狸见门开了,不但不逃,反而用脑袋顶开门缝,轻盈地跳进了屋子。
素云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却见那白狐将红梅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像人似的向她点了点头。
“你...你是要帮我吗?”素云壮着胆子问道。
白狐眼中闪过一丝灵光,竟开口说起人话:“素云姑娘莫怕。我知你手染寒疾,特来相助。这赤梅非寻常之物,你取其汁液浸丝三日,再织成绸缎,不仅手感生暖,还能治寒疾。”
素云又惊又喜,忘了问狐狸为何会说话,连忙追问:“这红梅当真如此神奇?”
白狐点点头:“此梅生于南山绝壁,吸日月精华百年方得开花。只是记住,织成的红梅缎需赠予有缘人,方能显其功效。”说完,白狐转身跃入风雪中,消失不见。
素云拾起地上的红梅,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花枝传入掌心,僵冷的手指竟有了一丝知觉。她不敢怠慢,连夜按照白狐的嘱咐,将红梅捣碎取汁,浸泡丝线。
三天后,当素云将浸好的丝线取出时,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再那么僵硬了。她坐上织机,试着织了几针,那浸过梅汁的丝线触手生温,织起来格外顺手。
更神奇的是,随着织机咔嗒作响,缎面上渐渐浮现出红梅图案,那梅花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淡淡香气。素云越织越顺手,不出十日,一匹精美绝伦的红梅缎就织成了。
这红梅缎在暗处微微发光,触摸起来温暖如春,放在房间里,连寒意都驱散了几分。素云的手疾也在这期间渐渐好转,不出半月,十指恢复了往日的灵巧。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太守耳中。太守亲自前来查看,一见红梅缎便惊叹不已。
“这等神奇的绸缎,应当献给皇上才是!”太守说道。
素云想起白狐说的“赠予有缘人”,心想或许皇后就是这有缘人,便答应了太守的请求。
红梅缎送入皇宫后,皇后一见倾心。当时正值严冬,皇后素有寒疾,每年冬天都备受煎熬。说也奇怪,皇后穿上用红梅缎制成的衣裳后,不仅浑身暖和,多年的寒疾竟然不药而愈。
皇上龙心大悦,下旨重赏明州太守,并指名要召见织造这神奇绸缎的织娘。
太守喜滋滋地回到明州,准备向素云报喜。谁知当他带着厚礼来到素云住处时,却扑了个空。邻居说素云前几天说要出门访友,至今未归。
太守命人在素云家中等候,自己则四处打听。有人说曾见素云背着包袱往南山方向去了;也有人说在风雪天里,看到素云跟着一只白狐走了。
三天后,素云终于回来了。她听说太守找她,却不急不忙地梳洗整理,这才开门迎客。
太守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说:“素云姑娘,你的红梅缎治好了皇后的寒疾!皇上要召你入宫领赏呢!”
素云却微微一笑:“大人,民女不过是侥幸得异人相助,才织成那红梅缎。实在不敢居功。”
太守好奇地问:“是何方异人?”
素云便将自己得白狐赠梅的经过娓娓道来。太守听后半信半疑,但见素云神情诚恳,也不便多问,只催促她准备入京。
素云却摇头拒绝:“大人,民女不愿入京。那只白狐前夜又托梦给我,说南山上有更多神奇红梅,若取来织成绸缎,可造福更多寒疾患者。民女已决定明日就上山采梅。”
太守虽觉可惜,但想到若素云真能织出更多神奇绸缎,也是明州一大荣耀,便不再强求,只嘱咐她早日归来。
第二天一早,素云果然背着竹筐上了南山。这一去就是三天不见踪影。太守放心不下,派人上山寻找,却只在山顶一片梅林中发现了素云的竹筐,里面装满了红艳的梅花。
搜索的衙役回来禀报说,梅林附近的雪地上有许多狐爪印,似乎有一大群狐狸在那里聚集过。更奇怪的是,原本这个季节不会开花的梅树,竟然在严寒中绽放出红艳似火的花朵。
太守心生疑惑,亲自带人上山查看。果然如衙役所说,那片梅林花开正艳,暗香浮动。在最大的一棵梅树下,他们找到了素云平日佩戴的一枚银簪,旁边还有一卷素云亲笔写的丝绸织法。
织法最后一页写着:“红梅缎非我独创,乃南山狐仙所授。今我已随仙师修行,织法留与有缘人。望后人善用此技,治病救人,不负天恩。”
太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白狐是得道的仙狐,素云是得了仙缘,随它修行去了。
回到城里,太守按照素云留下的织法,命织工们采集红梅汁液浸丝,果然也织出了带有暖意的红梅缎。只是这些绸缎虽好,却再也没有素云亲手织的那般神奇了。
第二年冬天,一场瘟疫席卷明州,许多百姓染病不起。正当太守焦头烂额之际,一夜之间,每家每户门口都出现了一匹红梅缎。病人盖上这绸缎,不出三日便康复如初。
有人说,在风雪夜里,曾见到一位白衣女子带着一只白狐,挨家挨户送绸缎。那女子眉目如画,正是当年消失的素云。
自此以后,明州城每年冬天都会在某个清晨,发现城门口堆满了红梅缎,供穷苦人家领取。而南山上那片梅林,也奇迹般地年年寒冬绽放,成为当地一景。
人们都说,素云姑娘已得道成仙,但始终不忘人间疾苦。而那只会说话的白狐,据说是南山狐仙,专渡有缘人。它选中素云,不仅因为她的手艺,更因为她有一颗善良坚韧的心。
明州百姓为了纪念素云,在南山梅林中建了一座小祠,取名“霜缎祠”。每逢寒冬,都有患寒疾的人前去祭拜,据说诚心祈祷者,往往能得到一缕红梅香气的抚慰,病痛随之减轻。
而那片雪地里的狐爪印和满树红梅,则永远留在了明州的传说之中,提醒着人们:善心善举,终得善报;技艺专精,亦可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