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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预料,崔玄晖跳出来第一个反对。

“取消宵禁!”

崔玄晖声音高了几个度,似乎他声音大,他就有理。

他确实是有理的,官场上浸淫了二十多年的老油条,虽然退居东都二线,但绝无可能说话做事没脑子。

宵禁乃帝都安防命脉,尤其是在储副遇刺重伤、刺客在逃的当下取消宵禁?这简直是疯子!

裴渡和薛修也脸色剧变,裴渡再难保持宰相的沉稳,急声道:“殿下!万万不可!此乃开门揖盗!此刻取消宵禁,洛阳城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聚,岂非给那刺客同党天赐良机?他们正好可以……”

“裴相!”纪绿沉蓦然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帝女威仪天成的压迫感,瞬间按捺下裴渡的急切,“本宫要的,就是要‘赐给’他们‘良机’!”

她身体微微前倾,秋水眸深不见底,瞳仁里只是黑白分明的光芒:

“刺客遁走,其同党必如惊弓之鸟,藏匿更深。白昼之下,戒备森严,他们如何敢动?如何能联络?如何能传递消息、探听虚实?”

她语速加快,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感:“唯有这‘万民同乐’之夜!取消宵禁,城门洞开,火树银花,人流如织!这才是他们浑水摸鱼、传递消息、确认广陵王生死、甚至……再次接头、策划下一次行刺的绝佳温室!”

引蛇出洞!

这四个字裹挟着冰碴的寒意,席卷周身,迎春看着纪绿沉沉静如故的侧脸,终于完全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根本不是麻痹,而是主动制造一个巨大、喧嚣、灯火通明的陷阱,以整个洛阳城的夜晚为饵,诱使暗处的毒蛇按捺不住,主动现身。

“羽林卫、金吾卫、河南府衙役,所有力量,皆需——外松内紧!”纪绿沉斩钉截铁,带着统帅千军的决绝,“明面上,撤去街角巷尾的固定岗哨,减少巡逻频次,营造出一片松懈、欢庆的假象!暗地里……”

她目光如电,扫向薛修和崔玄晖:“所有精锐,化整为零,微服便衣散入市井!重点布控于各城门、交通要道、勾栏瓦舍、酒肆茶楼,乃至……东宫与丽景殿周边!盯紧一切试图打探消息、传递物品、行踪诡秘、眼神闪烁之人!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可疑!本宫要这三日的洛阳之夜,成为一张无形却密不透风的巨网!任何风吹草动,皆在本宫掌控之中!”

她盯着薛修和崔玄晖,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薛相,崔卿,东都地面,尔等最为熟悉。如何调配人手,如何引导舆情,如何让这‘万民同乐’之名顺理成章,热闹非凡,不至引人怀疑,同时又能确保这张‘网’足够结实、足够隐秘,就全权仰仗二位了!”

这“仰仗”二字,在荔枝的威慑和此刻杀伐决断的气势下,已是最严厉的命令。

薛修眼中精光爆闪。

见识了荔枝所代表的隐秘力量,再听这环环相扣、胆大包天的计划,他对纪绿沉的敬畏已达顶点。

这是一场以整个洛阳为棋盘、以自身为饵的惊天豪赌。

风险巨大,但若能成功揪出幕后黑手……

薛修站起来叉手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臣薛修领命!定不负殿下重托,将这三夜经营成铁桶一般,静候魍魉现形!”

他彻底理解了,并决心押上一切配合这场豪赌。

崔玄晖额角渗出冷汗,兄长那个婢子本身就够诡异,又给皇家生了个这什么玩意儿。

胆大包天,无所不及!

他本能地想反对,想搬出祖宗法度、帝都安危,但纪绿沉那冰冷的目光,薛修毫不犹豫的领命,还有面前无声昭示着恐怖力量的荔枝……所有的反对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艰难地起身,声音干涩发颤:“臣……崔玄晖……遵命。定……竭力配合薛留守。”

清河崔氏的骄傲,在绝对的力量与杀局面前,也不得不暂时低头。

裴渡眉头紧锁,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此举风险之大,足以颠覆朝纲。但看着纪绿沉那双深不见底、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眸,想到昏迷的纪暄、潜藏的刺客,以及那盘荔枝所代表的深不可测的底牌……

他最终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缓缓点头:“殿下……此计虽行险,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若能借此揪出幕后元凶,确可一劳永逸。臣会传令随驾官员,安守驿馆官舍,不得随意外出,绝不添乱。并即刻行文沿途州县,严查过往可疑人等,断其外援。”

他本就与纪绿沉合作促成淮西削藩,为此大计——老友武元振死于非命。

公心私情,藩镇非削不可。

他选择了妥协,并尽力为这张“网”修补外围可能的漏洞。

颜淏初的声音哑得几乎破碎:“殿下……广陵王殿下安危……东宫……”

他担心的,此刻已不仅是混乱,更是这盘大棋本身可能带来的、针对纪暄的不可控风险。

“东宫有李太史亲自坐镇,季平安率绣衣卫暗部精锐日夜拱卫,又有年如意贴身侍奉,固若金汤!”纪绿沉断然道,语气不容丝毫质疑,“广陵王身边,一只可疑的苍蝇也飞不进去!颜卿,”

她目光转向颜淏初,带着深意也带着警告:“颜卿的精力,应放在协助裴相,稳住随驾文武之心。管好他们的嘴,莫让任何关于广陵王伤势、关于刺杀的流言蜚语,扰了这洛阳城的‘喜庆’!若有妄议者,绣衣卫自会处置!”

这是明确告诉他,管好他自己和他能影响的人,不要在这关键时刻节外生枝。

颜淏初嘴唇抿了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看着纪绿沉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最终颓然垂下头:“臣……遵命。”

“旨意稍后便以监国广陵王之名发出。”纪绿沉脊背依旧挺着,蛮有精神似的,“诸位,分头行事吧。这三日,洛阳城的夜晚,就交给诸位了。”

她端起那碗已半融的荔枝冰饮,轻轻晃了晃,乳白的液体中,莹洁的荔枝果肉沉浮不定。

“本宫……拭目以待。”

四人肃然起身,怀着各异的心思,恭敬行礼告退。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方才那杀伐决断、掌控一切的气势如潮水般从纪绿沉身上褪去。她

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眉宇间是无法掩饰的浓重倦怠。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迎春默默上前,拿起小几上的玉柄团扇,轻轻为她扇着风。

冰鉴的凉气混合着扇起的微风,拂过纪绿沉的脸颊,却拂不去她眼底的深沉。

纪绿沉没有睁眼,只是低低地、近乎呢喃地说了一句,那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只有近旁的迎春才能听清:“网撒下去了……饵也够香……蛇,该出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