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牧房外。
“章邯参见殿下！”
黑影垂首开口。
“进来吧。”
内室传出赢牧回应。
章邯来访令赢牧略感意外。
“章统领不该在博浪沙护驾陛下吗？”
“殿下，出了些状况。”章邯神情怪异地说道，“天罡发现张良行踪，且知其欲行刺陛下。”
“接着呢？”
这些事赢牧早有所闻，并无震惊之色。
“张良以千两黄金雇佣天罡行刺陛下。”
提起这事，连平日严肃的章邯都不禁嘴角微扬。
嬴牧听后也是哭笑不得。
让天罡出 ** 杀自己的父亲？这张良再聪明，也绝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吧。
强忍笑意，嬴牧问道：
“目前情况如何？”
“陛下什么时候能到博浪沙？”
章邯沉思片刻回答道：“大概三四天内，具体时间我也无法确定。”
“嗯。”
嬴牧明白，巡狩与否全凭始皇自己决定，心情好可能多待，不好则可能直接离开。
“我给你的名单，进展如何？又有多少人加入了黑冰台？”
嬴牧再次追问，名单上皆是汉初的杰出人物，个个都非同凡响。
“回太子，找到十一人，其中一人未加入，其余均已入列。”
十一人了，进度不错。
嬴牧满意地点点头：“那位未加入的人是谁？”
章邯神色怪异地答道：“吕雉。”
“太子，您没告诉我，这吕雉的父亲可是吕公。”
章邯话语间似有埋怨。
嬴牧疑惑道：“这吕公有何特别？”
“他是我们秦国的功臣世家还是名门望族？”
他实在想不通，前世也没听说吕雉有什么显赫背景。
“回太子，吕公也算出身名门，乃姜太公吕尚的后代，只是如今家道中落。”
“不过，吕公曾在单县颇为有名，善于识人。我找到他时，他在沛县。”
“吕公见到我就赶我走，说我会耽误他女儿的前途。”
说到这里，章邯摇头道：“我不明白，吕雉一个女子，加入黑冰台不是很好的出路吗？”
听到此言，嬴牧不禁笑了。
同时感到有些惊奇。
这吕公的识人之术确实不一般。
的确，按历史发展，他这个女儿成就非凡。
不仅是吕雉，她的妹妹吕媭还嫁给了西汉大将军樊哙。
这对姐妹对西汉的影响巨大，远超在黑冰台的能力。
“罢了，吕雉的事暂且放一放。”
嬴牧挥了挥手，突然问章邯：“说到识人，许负找到没有？”
“找……找到了。”提到许负，章邯更觉嬴牧可能弄错了。
这样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嬴牧似乎格外重视。
一想起那女娃哭得眼睛红肿的模样，章邯就头疼不已。
“找到就好，莫要插手她的日常。”
“行了，你去博浪沙吧。”
“张良既已现身，先控制住，悄悄带回咸阳。”
章邯略作拱手：“遵命！属下告退。”
“唉！”
待章邯离开，嬴牧长叹一声，倚靠床边坐下。
幸亏天罡等人在刺杀计划前捉到了张良，否则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到张良所谓的“忠心”，嬴牧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能保就保，若不成……”
“咚咚！”
“太子，您睡了吗？”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接着是石兰的声音。
嬴牧猛然惊醒，直起身子。
这丫头大半夜跑来做什么？
难不成……
脑海闪过些许不合时宜的画面，嬴牧神色复杂地望向门口。
也太直接了吧？
“咳，还没呢。”
整理衣襟，他急急忙忙打开门。
借着月光，嬴牧打量眼前的石兰。
她已除去面纱，身着纯白长裙，外罩白貂短袄。
青丝自然垂落。
微风拂过，石兰轻轻颤了颤。
“外头凉，进来吧。”
嬴牧让出路，引她入内。
关门、点灯，再把火盆挪近些。
“姑娘这般时辰还未安寝？”
两人沉默片刻，嬴牧率先打破僵局。
“本欲歇息，忽闻异响，继而瞧见人影朝太子这儿移动……妾有所担忧。”
说到此处，石兰低眉敛目。
嬴牧惊讶地注视她。
“原来石兰姑娘竟是如此厉害人物。”
他对章邯的身手清楚得很，石兰竟能察觉他的到来，着实令他另眼相看。
“太子取笑，妾不过略知一二，称不上高手。”
嬴牧含糊一笑：“那是我的下属，来报些事务。”
“多谢太子信赖，既是如此，妾告退。”
石兰站起身，准备离去。
嬴牧愣住了。
这就走了？
就没别的事了吗？
“太子还有何吩咐？”见嬴牧欲言又止，石兰疑惑问。
“啊，没，没事儿了，姑娘早些歇息。”嬴牧尴尬地搓了搓鼻尖。
石兰颔首，略施一礼后转身离去。
次日早朝，无重大事务需赢牧裁定，很快便散了朝。
赢牧正欲返回太子府，在章台宫外巧遇丞相李斯。
“殿下，遵照您的嘱咐，整理儒家经典的进度确实加快了许多。”
“臣已初步归整完毕，殿下若有闲暇，不妨前往丞相府一探。”
“甚好。”
赢牧点头，随李斯同行至丞相府。当目光触及满室堆积如山的竹简时，不禁头疼起来。
寻常竹简约能书写三百字，此处恐怕不下千册！
“先生，这是……”
李斯肃然点头道：“儒家典籍繁杂，经臣遴选，此为其中一二。”
“实在太多！”
赢牧摇头叹息。
“先生，只需删减至十万字即可。还请再费心整理。”
李斯听罢眉头微蹙：“殿下能否明示整理此物的目的？如此一来，臣也好有所侧重。”
他心中虽已有猜测，却听出赢牧话中之意似乎另有深意。
“办学，设官学。”
赢牧淡然答道。
“竟有此事？！”
此言令李斯大惊失色。
“殿下切勿告知圣上，还望您放弃这个念头。”
李斯压低声音，神色凝重。
他原以为此举不过是为了收藏于宫中，传承诸家精华，却不料竟是为了开设官学！
大秦上下皆知，始皇嬴政素来排斥儒学，故而秦人皆以法家立身行事。
若让始皇知晓太子欲以儒家经典兴办官学、推广儒学，恐雷霆震怒。
“丞相过虑，本宫明白你的担忧。”
“昔日齐国稷下学宫百家争鸣，堪称盛景，各派学说能广为流传，必有其价值所在。”
“本宫命先生整理儒学经典，融合我大秦律法，这便是大秦的儒学。”
说到这里，赢牧随意取下一卷竹简浏览片刻。
“就像这部《周礼》，经先生筛选后加入秦律，还能称作旧时的《周礼》吗？”
赢牧浅笑：“或许称为《秦礼》更为贴切。”
赢牧的话令李斯哑口无言。
许久后，李斯缓缓说道：“仅凭此创办官学，臣仍觉不妥，陛下那边也难以交代。”
赢牧转过身来，注视着他道：“我只是提议，并未说立刻开办官学。”
“官学涵盖诸多学问，儒学不过是其中一部分。”
“还包括算术、天文、地理、农耕、冶炼等学科。”
“不仅如此，未来我秦国官员的选拔任用，都将基于这些知识进行考核。”
听完赢牧的话，李斯震惊不已。
“丞相，有兴趣担任咸阳学院首任院长吗？”赢牧突然问道。
面对目瞪口呆的李斯，赢牧抛出了这个建议。
“院长？”李斯慌忙摇头，“我恐怕难以胜任。”
他心生畏惧，觉得赢牧的想法太过大胆。
“臣自知能力有限，不足以担此重任。”
听罢，赢牧撇了撇嘴道：“丞相莫急否决，要知道，首位院长必将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
“稷下学宫的几位祭酒，便是万民敬仰的圣人。”
李斯眼神中流露出向往之情，但仍犹豫不决。
“殿下，此事还需与陛下商议。”
“无需，如今我为监国太子，些许事务尚可自行决断。”赢牧果断拒绝了向始皇请示。
当然！若让始皇嬴政得知此事，岂非功亏一篑？
他正要趁嬴政不在咸阳时，先行推进此事。
待嬴政归来，也只能先看结果再做定夺。
“丞相仔细考量，本宫告退。”
望着赢牧离去的身影，李斯陷入深思。
理智上认为此举或将深刻改变大秦，却仍存忧虑。
“是否告知陛下？”李斯低声自语。
回到太子府，赢牧立刻命樊哙去请治栗内史。
治栗内史掌管国库，相当于帝国管家，创办官学需提前告知。
毕竟，这笔资金非赢牧一人所能承担。
约莫半个时辰后，樊哙领着一位身形清瘦、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来到太子府。
“拜见太子。”
“免礼。”赢牧微微一笑说道。
治栗内史宁腾，本为楚国武将，受上卿姚贾劝导后暗中归附秦国。他在担任楚国南阳郡守期间，助秦夺取该地，秦统一天下后被封为治栗内史，又称内史腾。
嬴牧沉思片刻，想起宁腾的过往。
“太子召我前来，不知有何吩咐？”宁腾轻声询问。
“内史不必多礼，我想请教您一件事。”嬴牧说道，“我打算在咸阳设立一座官学，为秦国培育各类人才，您怎么看？”
“官学？”内史腾略作思索，“类似齐国稷下学宫那样的吗？”
嬴牧点头：“既相似又不同。我设想中的学宫不仅是培养学者，还将着重于技术型人才的训练。”
“技术型人才？”宁腾显得困惑。
嬴牧进一步解释：“比如像蜀郡太守李冰，他是水利领域的权威；还有农业、牧业、锻造等行业的人才，通过系统学习后可分配至全国。”
听完解释，内史腾目光闪烁，若有所悟。身为内史，他深知近年来秦国因缺乏专业人才导致多项工程进展迟缓，而这些拖延意味着更大的开销。
例如宏伟的阿房宫至今仍未完工。
“殿下，这是极佳的想法！”宁腾兴奋地说。
朝廷有人认为宁腾吝啬，但这次他竟毫不犹豫地表示支持，连嬴牧事先准备的说服之词都派不上用场。
“既然内史认同，那我将在明日早朝宣布成立官学，还望您鼎力相助。”
“殿下尽可安心，若有诏令，定竭尽全力。”宁腾恭敬作揖。
一旦官学建成，人才辈出，秦国的诸多建设项目就能顺利推进，自己肩上的负担也将减轻不少。想到这里，宁腾心情舒畅。
“殿下，我现在就着手准备。”说罢，他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