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静却更显肃杀的博弈气息。
陈向君坐在对面,看着沈浪将签署完的报告推至一旁,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低响。
“沈生,舆论风暴虽猛,但怡合百年根基,枝繁叶茂,凯瑟克人虽暂避,其爪牙耳目未断。收购,无异于虎口拔牙。市场风声鹤唳,怡合股价暴跌是机会,也是诱饵,焉知不是他们收缩防线、请君入瓮的陷阱?”
沈浪的目光落在窗外维多利亚港繁忙的航道,一艘巨大的怡合洋行货轮正缓缓驶过,船身上巨大的“怡合”徽标在阳光下刺目。
“陈SIR,猛虎伤重,正是猎手出击之时。陷阱?我等的就是他们设下陷阱。”
他转过身,眼中锐光一闪,“股价暴跌只是表象。怡合核心资产——置地公司的控股权、九龙仓码头、乃至其遍布远东的船运和贸易网络,才是真正的血肉。凯瑟克仓皇出走,内部权力真空,人心惶惶,正是我们分而化之、合纵连横的良机。”
他拿起桌上一份通讯录,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个名字:“船王包爵士。怡合是九龙仓最大的股东,但包爵士的环球航运,对九龙仓这块远东枢纽的肥肉,早已垂涎多年。敌人的敌人,便是天然的盟友。”
电话接通,沈浪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包爵士,久仰。我是红浪沈浪。怡合此刻风雨飘摇,九龙仓控股权如风中残烛。不知爵士对这块远东航运心脏,是否仍有问鼎之心?我红浪,愿与爵士共襄盛举,联手拿下置地所持九龙仓股份,分而治之,各取所需。”
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指核心利益。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包爵士那标志性的、带着宁波口音的沉稳笑声:“沈生快人快语。九龙仓,确是心头好。怡合?墙倒众人推!沈生既有此意,我环球愿与红浪,共饮此杯!” 强强联合的雏形,在电波中瞬间达成。
红浪资本的交易室。
“目标:置地公司流通股!怡合系核心控股旗舰,拿下它,等于捏住怡合的七寸!”
沈浪的指令清晰如刀,“行动代号:‘惊蛰’。动用一号、三号、五号离岸账户资金,通过不同经纪行,化整为零,秘密吸纳!记住,动作要快,更要散!绝不能引起市场警觉,更不能让怡合的‘白骑士’嗅到味道提前介入!”
“明白,沈生!”唐默的眼神锐利,手指在计算器和电话拨盘上飞快跳动。
指令通过加密线路,迅速传递到分散在香港、新加坡乃至伦敦的多个交易席位。
巨额资金如同暗流,悄无声息地涌入市场,精准地扑向那些因恐慌而被抛售的置地公司股票。
交易记录被刻意分散、模糊化,但却悄然汇聚成一股即将掀翻巨轮的力量。
怡合洋行顶层会议室。
代理主席罗德丞脸色铁青,手指烦躁地敲打着桌面。
空气中弥漫着失败者的颓丧与不甘。
“废物!都是废物!”罗德丞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咖啡杯叮当作响,“股价!看看我们的股价!置地公司!九龙仓!都在被谁蚕食?!市场那些秃鹫还不够吗?现在连红浪沈浪这条刚咬了我们一口的野狗都扑上来了!还有包玉钢那个老狐狸!”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
负责市场监控的董事擦着冷汗:“罗德丞先生,对方手法极其隐蔽,账户分散在全球多个离岸中心,通过数十家经纪行交叉操作,很难追踪到最终源头。但资金流向和集中吃进的标的…高度怀疑是沈浪和包玉钢联手!”
“联手?”罗德丞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那就让他们尝尝‘毒丸’的滋味!立刻启动‘堡垒计划’!”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命令,“向置地公司所有股东,按持股比例超低价配售大量新股!稀释!把他们的股权给我狠狠稀释掉!同时,向汇洋、渣吉、还有伦敦那边我们关系深厚的基金求援!寻找‘白骑士’!告诉他们,怡合可以给出远高于市场的利息和优先权!绝不能让沈浪和包玉钢控制置地!那是我们的根基!”
“堡垒计划”——怡合赖以自保的“毒丸策略”瞬间激活。
消息如同投入市场的炸弹,置地公司宣布向现有股东以近乎白送的价格配售巨量新股。
消息一出,置地股价应声而挫!沈浪和包玉钢秘密吸纳的成本瞬间被拉高,即将到手的股权比例被这突如其来的“注水”严重稀释!
红浪指挥室内,气氛陡然凝重。唐默看着屏幕上置地股价的断崖式下跌和新股配售公告,脸色发白:“沈生!怡合反击了!‘毒丸’引爆!我们的持仓…账面浮亏巨大!收购成本被急剧拉高!而且股权被稀释!”
沈浪盯着屏幕上那根刺眼的大阴线,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预料之中的嘲讽。“毒丸?垂死挣扎罢了。”
他抓起桌上另一部红色保密电话,迅速拨通:“包爵士?怡合的‘毒丸’滋味如何?”
电话那头传来包玉钢沉稳依旧的声音:“意料之中,小把戏。沈生,看来得亮亮我们的獠牙了。我环球在伦敦和纽约的资本渠道已准备就绪。既然怡合想注水,我们就给它来个釜底抽薪!直接向置地董事会发出全面收购要约!溢价!远高于当前稀释后股价的溢价!用真金白银,在阳光下碾碎他们的‘堡垒’!你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沈浪眼中燃起战意,“红浪资金链已做万全准备。爵士,你我联手,公告一出,天下震动!看怡合还能从哪里变出‘白骑士’来救场!”
强强联合的獠牙,在怡合的“毒丸”烟雾中,闪烁着更冰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