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雪刚从晨练的演武场回来,鬓角还沾着些微的薄汗,伶儿便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裙装进来了。
衣帽间里的琉璃镜反射着晨光,将那些悬挂着的华服照得愈发璀璨,可今日最惹眼的,莫过于雪辞放在梳妆台上的这套新衣裳——柔粉色的裙裾像初春清晨沾着露水的樱花花瓣,从最浅的粉白渐变到温柔的淡粉,裙摆边缘又晕开一抹奶油般的白,仿佛把刚出炉的蜜桃挞揉进了布料里。
“姐姐快试试嘛,”雪辞从屏风后探出头来,粉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攥着一根缀着小珍珠的发带,“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才绣完那些蝴蝶呢。”
她说话时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带着点撒娇的甜,沈梦雪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心头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换衣服时才发现,这裙子比看上去要精巧得多。
里层是细腻的缎面,贴在皮肤上滑溜溜的,外层罩着三层薄纱,最上面那层绣满了金色的蝴蝶,翅尖还缀着比米粒还小的金粉,稍微一动,就像有无数只萤火虫在裙角飞。
肩部缝着一圈粉白渐变的绢花,每一朵都做得栩栩如生,花瓣薄如蝶翼,边缘还烫了层极细的金箔,阳光照过来时,竟像真的有霞光落在肩头。
雪辞踮着脚尖给她系腰间的缎带,手指因为连日绣花有些发红,却依旧灵活得很。
“这里要勒紧一点点才好看,”
她咬着下唇调整丝带的松紧,发间的粉色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上次看话本里说,公主的裙子都要这样收腰,才能显出盈盈一握的身段。”
沈梦雪低头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昨夜起夜时,还看见雪辞的窗纸上映着挑灯绣花的影子,指尖的针脚在绢布上跳跃,像只不知疲倦的小蝴蝶。
等穿好裙子转身时,裙摆的三层薄纱簌簌作响,最底下那圈白色的毛绒边蹭过脚踝,软得像踩在云絮上。
袖口是蓬松的灯笼袖,粉白渐变的布料上绣着缠枝的蔷薇,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线痕,袖口边缘镶着的金色花纹,细看竟是用无数个极小的“雪”字串联而成的——那是雪辞偷偷练了好久的小楷,此刻藏在花纹里,像个只有她们俩才懂的秘密。
梳头发时就更热闹了。
雪辞搬来一张绣着缠枝莲的矮凳,跪在上面才够得着沈梦雪的发顶,那长及脚踝的青丝被她用桃木梳一点点梳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姐姐的头发真好,”她一边用蜜桃粉丝带缠绕发髻,一边小声感叹,“不像我,头发总是毛毛躁躁的。”
沈梦雪从镜子里看她,见她把几支金蝴蝶发簪插得歪歪扭扭,忍不住伸手帮她扶正,指尖碰到她耳尖时,那点粉色竟像晕开的胭脂,连带着声音都软了几分:“我这不是有妹妹帮我梳嘛。”
发髻梳到一半,沈知屹叼着根棒棒糖闯了进来,看见沈梦雪那身粉嫩嫩的裙装,突然夸张地捂住眼睛:“哎哟我的天,这是哪家的小仙子下凡了?快让三哥瞧瞧,这裙子上的金粉是不是能当糖吃?”
说着就伸手要去揪裙摆的流苏,被雪辞一爪子拍开:“三哥不许碰!这是我绣了三个月的蝴蝶!”
他故作委屈地揉着手背,眼睛却骨碌碌地转,忽然指着沈梦雪的发簪笑:“你看你把蝴蝶插反了,这蝴蝶翅膀都朝下了,是要钻地里去采蜜吗?”
正闹着,梁颂年叼着根青草晃了进来,他穿着件松垮的夹克,袖子卷到手肘,看见沈梦雪的发型突然吹了声口哨:“我说小雪儿,你这发型是跟哪家的糖人学的?怎么瞧着像顶了个粉粉嫩嫩的?”
雪辞气鼓鼓地叉着腰:“这叫樱花髻!是我照着古画梳的!”
梁颂年挑眉,伸手要去扯那垂在额前的碎发,被沈梦雪眼疾手快地拍开,他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硬糖塞给雪辞:“行吧行吧,我们雪辞最厉害了,这糖给你赔罪,别跟我这粗人计较。”
等江正初揣着个刚摘的蜜桃跑进来时,衣帽间里已经堆了好几个被三哥和梁颂年碰掉的发簪。
他看见沈梦雪那身裙子,突然红了脸,把蜜桃往身后藏,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后院的蜜桃熟了,想着给你……”
话没说完就被三哥推了一把:“江小子你这是想献殷勤?没看见我们小雪儿今天穿得跟桃花似的?你这蜜桃不够甜!”
梁颂年跟着起哄:“就是,要我说啊,得用西域进贡的胭脂桃才配得上我们小雪儿!”
闹了好一阵子,雪辞才总算把最后一支发簪插好。
那发髻蓬松得像朵盛开的樱花,蜜桃粉丝带在发间绕了三圈,末端垂着的金穗流苏刚好落在肩头,随着沈梦雪的动作轻轻晃动。
额前的碎发被卷成俏皮的弧度,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更添了几分娇憨,配上那双紫色的眼眸,竟真像画里走出来的桃花仙子。
沈梦雪站起身时,裙摆的薄纱轻轻扫过地面,那些绣在上面的金色蝴蝶仿佛活了过来,在晨光里蹁跹起舞。
她走到镜子前,看见雪辞偷偷往她鬓角别了朵绢做的小樱花,那粉色和她的裙装浑然一体,连伶儿都忍不住赞叹:“小姐,雪辞小姐这手艺真是绝了,瞧着比前儿贡品里的苏绣还好呢。”
雪辞被夸得不好意思,往沈梦雪身后躲,头顶的粉色蝴蝶结蹭着沈梦雪的肩,像只撒娇的小兔子。
临出门时,梁颂年突然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支镶嵌着粉水晶的发梳:“喏,前儿在西域瞧见的,想着跟你这裙子挺配,就买了。”
三哥立刻凑过来:“嘿,你这老小子还挺会来事儿?不过跟我给小雪儿准备的宝石比,这水晶可差远了!”江正初也赶紧把蜜桃递上来:“那、那这个你拿着,很甜的。”
沈梦雪看着眼前这三个吵吵闹闹的大男孩,又看了看躲在她身后偷笑的雪辞,忽然觉得这满身的金粉和流苏都变得温暖起来。
她接过蜜桃,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层绒毛,笑着说:“多谢三哥,多谢颂年,也多谢正初。”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身上,那身柔粉色的裙装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裙摆的流苏轻轻晃动,和发间的金铃一起,奏出一串清脆的声响,像把整个春天都藏进了这片刻的热闹里。
等走到庭院里,才发现连青玥和蓝凤凰都被这一身打扮吸引了。
青玥摇着尾巴凑过来,用脑袋轻轻蹭着沈梦雪的裙摆,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蓝凤凰则扑棱着翅膀落在她肩头,用喙轻轻啄着那支金蝴蝶发簪,小脑袋歪来歪去,像是在研究这蝴蝶怎么不会飞。
沈梦雪伸手摸了摸青玥的耳朵,又顺了顺蓝凤凰的羽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雪辞的声音:“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回头时,正对上雪辞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她的身影,像藏着一整个银河的星光。
风轻轻吹过,掀起她裙摆的薄纱,那些金色的蝴蝶仿佛真的要乘风而去,而她站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里,发间的樱花簪轻轻晃动,连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意,一起被揉进了这明媚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