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那到时候让雨水和我们家小子一块儿入学,在学校也是个照应。\"三大爷扯了扯洗得发白的衣领子,满脸堆笑地应承下来,仿佛已经将这事儿敲定成了板上钉钉的美事。
何雨柱目光不经意扫过阎家敞开的门缝,一股混杂着白菜帮子和玉米面的饭菜香飘了出来。\"三大爷,您这是还没吃饭呢吧?\"
阎埠贵眼神倏地一亮,心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柱子这小子饭量大得惊人,要是留下来吃,自家锅里那点口粮怕是要见底。嘴上却热情洋溢:\"可不嘛,许家那事儿闹得人心里慌,这不刚端起碗就被您撞上了。柱子,要不一块儿吃点?\"那语气里的客套,连他自己都觉得虚浮。
\"不了不了,\"何雨柱摆摆手,\"我在师傅家吃过了,就不麻烦三大爷了。\"
\"成成成,那我们先填肚子去了。\"阎埠贵如蒙大赦,搓着手转身就往屋里钻,生怕何雨柱改了主意。
何雨柱回到中院的屋子,像往常一样拿出药理、俄语、英语书摊在桌上。煤油灯的光晕下,书页上的铅字泛着微光,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响。
【药理+1】
【药理+1】
【俄语+1】
【俄语+1】
【英语+1】
【英语+1】
直到墙上的挂钟敲过九下,今天的学习任务才算告一段落。他活动着发酸的手腕,刚打算去院子里站桩,院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走到中院时,正看见许大茂耷拉着脑袋跟在许伍德身后走进来。父子俩身上还带着军管会特有的严肃气息,却没了白天被带走时的慌张。看来军管会那边确实只是例行调查。
零星几个还在院门口消食的街坊立刻围了上来,好奇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许家父子身上。可许伍德板着一张脸,许大茂更是眼神躲闪,两人径直往后院走,没给任何人搭话的机会。
何雨柱站在廊下,无意间和抬头的许大茂对上眼。那一瞬间,许大茂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本想借着下乡放电影在院里好好显摆,谁知惹出这么大麻烦,现在简直是颜面尽失。他猛地别开脸,装作没看见何雨柱,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后院。
……
后院许家的堂屋里,煤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许伍德瘫在太师椅上,眉头拧成了疙瘩,半晌没吭声。
许大茂在一旁局促地搓着手,终于忍不住开口:\"爸……\"
\"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许伍德摆摆手,声音里带着疲惫,\"以后放电影的事,别再去找你师傅了。\"
\"他都不认我这个徒弟了,我能怎么办?\"许大茂猛地提高了嗓门,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愤懑。
白天在军管会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高大平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衣,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穿皮大衣的风光?见到他时,那眼神简直能喷出火来,要不是军管会的同志拉着,恐怕早就一巴掌扇过来了。
事情的原委其实并不复杂:高大平带着他去乡下放电影,半路遇上土匪。许大茂逃跑时拽停了师傅的自行车,这才让高大平被土匪截住。当然,许大茂也有自己的道理:\"那老东西根本没把我当徒弟!土匪都冲过来了,他还骗我回去拿放映设备,自己咋不拿?要不是我跑得快,被抓的就是我了!\"
许伍德听完儿子的叙述,脸色沉了沉,却没骂他。在那种生死关头,高大平让徒弟去冒险确实不地道。要是大茂真被土匪抓走,老许家可就断了香火。
\"他不认你,这事儿就算了。\"许伍德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我问你,跟着他学的技术,都掌握了多少?\"
\"爸,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许大茂立刻来了精神,胸脯拍得\"咚咚\"响,\"就那破放映机,我早就摸透了!上次在他家里,我就偷偷摆弄过。这次下乡,他一到村子就跟村干部喝酒去了,全靠我一个人调试设备!\"
放映机这东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关键是技术壁垒高,没门路的人根本摸不着。许伍德点点头,心里有了盘算:\"这就好。你先在学校把最后一学期读完,毕业的事儿我已经托人打点了,保管你有个好差事。\"
他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漆黑的槐树影,声音低沉却带着笃定:\"不就是个放映员吗?没了高大平,咱照样能找出路。这年头,有门手艺饿不着人。\"
许大茂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那点委屈渐渐消散了。是啊,没了这个师傅,凭自己的聪明劲儿,难道还混不出个人样来?他攥紧拳头,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着崭新的工装,在某个国营单位里意气风发的样子。
……
中院的何雨柱站在廊下,听着后院隐约传来的说话声,若有所思。许大茂和他师傅闹掰了,这在四合院可不是小事。高大平在放映队里也算有点资历,许家父子以后怕是要另寻门路了。
他转身回屋,刚吹灭煤油灯,就听见前院传来阎埠贵的咳嗽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还夹杂着压低了的嘀咕:\"……许家那小子,怕是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何雨柱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朦胧的月光,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许大茂的事只是个引子,东边的土匪还没解决,师傅师娘家的进货渠道也断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突然,隔壁传来雨水均匀的呼吸声。何雨柱侧过身,看着妹妹熟睡的脸庞,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乱,他都得护着妹妹,让她平平安安地入学,好好读书。
夜越来越深,四合院终于沉入了梦乡。只有后院许家的窗户,还亮着一星昏黄的灯光,像一只疲惫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动荡年代里,小人物们挣扎求生的身影。何雨柱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白天在军管会门口看到的场景——那些穿着制服的同志神情严肃,步履匆匆,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波还在后面。
而他自己,作为这个时代的一份子,又该如何在这风雨飘摇中,为自己和妹妹撑起一片安稳的天空呢?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久久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