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笙胸口一堵,嫌弃的放下了手中茶盏:“命人暗中守好那处,挖走箱子之人若想顺藤摸瓜,必定还会回去。”
“您放心,已经命人守着了。”刘文忙道。
然而,徐乐婉表示,藤不要,瓜也不要,摸走一笔是一笔。
从茶楼回来,她继续窝在自己的县君府,在外人看来,就是安安静静的备嫁。
任凭刘伯笙将所有人都猜测一遍,也不可能怀疑到她身上。
保护色嘛——谁说只准他刘国公有了?
对付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伯笙在府中龟缩了两日,发现一切如常,并没有人关注到他,这才松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了朝堂。
胶州知府周怀的案子审理的很是顺利,毕竟周怀不说,他还有手下,还有胶州知县,重刑之下没有吐不出的秘密。另外还有徐氏一族的证人,还有那座开采了一个角的金矿,全都是不争的事实。
私吞金矿是大罪,周怀三族之内,全部死刑。
告示一出,刘伯笙被气的心口疼,吃喝不下。下人忙带着他的帖子,去宫中请了御医前来看诊。
隔了一日,圣上命了内侍前来探望,带来了一些补品。
刘伯笙塞了内侍一锭银子,装做不经意的打探:“圣上繁忙,还要为下官些许小事操心,下官愧疚。”
内侍不动声色的把银子揣到怀中,应声道:“国公爷不知,圣上还等着您身体康复,入宫帮着拿主意呢。”
“哦?圣上因为何事困扰?”刘伯笙竖起耳朵。
内侍凑上前,低声道:“是顾将军……”
刘伯笙瞬间警觉,又是他——往年他明知顾家对他有所退让,故意装作不知情,屡屡在圣上面前提出相左的看法,顾家并不与他相争,然而最近……是他的错觉吗?不但觉得顾家似乎更加强势,且,圣上好似偏向顾家居多?
“今岁末,北疆要有一批兵士退伍,顾将军的意思是北疆地广人稀,留这些人在北疆开荒农田正好……只不过,退伍在冬季,北疆严寒,冰封大地,一切农田都无法耕种。为此,顾将军提议将退伍改到明年初春,圣上还在考虑。”内侍说完后退一步,拱手告辞,
“国公爷请安心养病,咱家去回禀圣上。”
“公公慢走。”刘伯笙整颗心都被退伍兵士占满,这些人实打实的经过了战场的历练,不失能挑出一支不错的兵力。
若是都如顾将军所说,留在北疆,岂不是成了他顾家私有的势力?
再说北疆地广人稀,三皇子的封地更是贫瘠,他难道就不需要人吗?再说,招兵买马多贵啊,现成的人手他不香吗?不行,他必须要去分一杯羹。
思及至此,刘伯笙顾不上身子还有些不适,借着谢恩的由头,递了入宫的帖子。
第一次去,顾将军并不在,圣上批阅奏折,他在旁干巴巴的坐了半晌,无奈只得归来。
第二次去,遇到御史叽叽喳喳在参官员后宅不宁,宠妾灭妻,他很是不感兴趣。
第三次,终于遇到了顾将军在,但,讨论的是粮草的输送,以及冬装的裁制。眼见圣上听的频频点头,显然是顾将军的筹划甚是满意,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难道退伍兵士一事已经敲定?这个念头一起,刘伯笙更是不甘,他看着顾将军的侧脸,想起自己被偷走的上百万两存银,心口又开始抽痛。
终于,在顾将军禀告完一个段落,大殿之内出现了短暂的间隙,刘伯笙抓住机会,漫不经心道:“顾将军思虑周详,实乃国之栋梁。只是老夫有一疑问,还请将军解惑。”
顾将军一愣,大度道:“国公请问。”
“押送粮草冬衣,动用民夫军队,沿途人吃马嚼,消耗颇巨。前几日,听人说起,北疆即将有一批卸甲归田的兵将,何不启用这些人?如此一来,他们既有了糊口的生计,亦不会动用北疆的将士,还能省下一大笔雇佣民夫的费用,岂非两全其美,‘省力’的法子?”
顾将军迎向刘伯笙的目光,声音中带着了然:“原来,国公是为了退伍一事而来?”
“胡,胡说!”刘伯笙被他打乱章法的言行弄的面容一僵,他都说的这么直白了自己再咬着不放反而证实了早有预谋。
“粮草与冬衣,乃是北疆十数万将士活命御寒之根本,关乎边疆稳固,不容一丝一毫的差池。”顾将军说着挑起眉峰,语气加重,“此等重任,首重‘稳妥’二字,而非‘省力’。退伍兵士,多为伤、病、残、老之身,精力、体力已非巅峰,让他们执行此等长途跋涉,责任重大的任务,非是体恤,而是苛责。”
圣上闻言,稍加思索后,缓缓点头:“没错,军国重器,确应稳妥为上。”
一番话,将刘伯笙强行提起退伍一事,批驳的体无完肤。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的抽搐一下,他知道,硬扛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唉——”刘伯笙重重的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自嘲与落寞,“人老了,不中用了。本想着为朝廷、为陛下分忧,如何让那些曾经舍身救国的兵士多条退路,却忘了这军国大事,不容的老夫出些昏聩的主意……看来,老夫这脑子,是真真跟不上了。顾将军雄才大略,看不上老头子的馊主意,也是应当的……”
以退为进,将自己摆在了“一心为国,却因年老思虑不周”的可怜位置,不仅化解了方才匆忙之下的尴尬,更将顾将军衬的有些‘得理不饶人’。
圣上见他这副样子,语气缓和的安慰道:“爱卿也是一片赤诚之心,只是军防无小事,谨慎些是应该的。”
刘伯笙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脸上悲悯之色更浓,用一种在场人都听得到,又像充满忧虑的语调喃喃自语道:“陛下宽宏,不怪老臣昏聩……可……如此一来,老臣这心里,反而更是悬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