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自南而起,穿越层层雪岭与黄土高原,吹入这片广袤而野性的蛮荒大地。
蛮荒腹地,万里苍茫。
早春时节,积雪虽未尽褪,却已有一抹抹新绿从地表钻出,倔强地在风雪之间绽放生机。
地平线上,低矮的山丘连绵不绝,裸露着褐色岩石与苍灰土层。
偶有成群野马奔腾而过,长鬃飞扬,尘土四起。
而在这片天地的正中心,巍然耸立的便是蛮荒王庭。
这里并非中原那种高楼深宫,而是一座由千百帐篷组成的流动王廷,庞大而井然。
王庭中央,一顶高耸入云的黑金巨帐屹立在风中。
帐篷顶部缀着金雕羽饰与蛮荒图腾,猎猎风中如同怒火燃烧的黑旗。
这是蛮王赫烈的营帐,也是整个蛮荒部族的权力核心。
帐内宽敞无比,地面铺着野狼皮与白熊毯,左右摆着用整块青铜铸造的案几与兽骨镂刻的座椅,氤氲着野性与力量的气息。
四角挂着用山鹰羽毛制成的战旗,空气中飘着兽脂与野香草熏烟的味道,厚重、粗粝,仿佛能扑进人的胸膛。
此时,赫烈王正端坐于上首,身躯魁伟如山。
他满头赤发已被战冠束起,五官粗犷却深邃,胸膛赤裸,皮肤古铜色,纵横交错的刀疤映出一段段征战的旧史。
他坐在一头雪白犴兽皮铺成的王座上,眼神如鹰,沉静而威严。
在他下首,静静坐着一位身披银灰裘衣的少女。
她,正是蛮荒公主——尘妤。
尘妤年不过十九,眉目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清冷。
她面容极美,一双丹凤眼如秋水映霜,眸色微深,眼角微挑,带着天生的凌厉与疏离。
鼻梁挺直,唇瓣淡薄,脸庞线条分明,气质英姿飒爽之中又带着几分不染尘世的孤傲。
她的头发并未如中原女子一般挽成高髻,而是束成战辫,利落垂于肩后,发尾挂着一枚乌金鹰骨环。
她穿着战裙,腰佩骨刃,神情淡然却满含锋芒,坐姿虽静,却有一种宛如鹰隼蹲守于岩巅的肃杀之意。
此刻,她正低头看着面前案几上的几份情报简牍,眉头微微蹙起。
“……大梁与大秦,终于还是联姻了。”她轻声开口,声音温润清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赫烈没有开口,只是端起手边铜盏,饮了一口用野茶与马奶调制的烈酒,目光始终注视着女儿。
尘妤翻过最后一页简牍,将其放回案上,指尖轻轻敲了敲。
“父皇,他们选择联姻的时间,不算巧,却也不算突兀。”
“大梁最近内乱刚平,宗室震荡,苏成均急需一个外部压力来重塑威信。”
“大秦显然也是这段时间频频南调兵力,意在试探我蛮荒、试探中原。”
“但更重要的是——”她抬起头来,眼中光芒如刀锋闪动,“他们这是要对大玄动手了。”
赫烈的嘴角动了动,终于发声:
“你为何如此笃定?”
尘妤道:“若是对我蛮荒,他们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大宋远隔山河,地形不利,无法直接进攻;”
“大梁虽联姻,但边境仍有疑虑,他们不会放任数万兵马踏入腹地。”
“唯有大玄。”她语气笃定,“对他们而言,既有战略价值,又正值动荡,是唯一的突破口。”
“而大玄一旦被攻破,便是他们掌控整个东线战线的第一步。”
赫烈沉吟半晌,将铜盏放下,指骨敲着兽骨案几,“妤儿,你说得不错。”
“我也看出他们意图不轨。但我们……该如何应对?”
尘妤凝视他,语气不疾不徐:“父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此战虽然不会直接波及我们,但若让大秦得手,那便是我们今后入主中原的最大障碍。”
“眼下我们还无法与大秦直接撕破脸,但我们可以做足准备,随时迎接可能出现的战端。”
她的眼神忽地变得锋利,“大秦若攻大玄,必陷苦战。”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那时——给予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赫烈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他的笑声粗犷如雷,却并无喜意,反而带着一股深深的复杂与欣慰。
“我赫烈,生了个好女儿。”
他看着尘妤,眼中罕有地流露出慈爱与钦佩的光芒,“你看得很远,甚至比我还清晰。”
尘妤却摇了摇头,“父皇,若不是您亲手教我兵事,传我战略。”
“我如何能看明白这些?这不是我一人的功劳。”
赫烈哈哈一笑,却忽而止住笑声,眉宇一沉。
“但即便如此,我们若要出手,需有情报为先。不能只凭猜测,便调动部族大军。”
尘妤点头,“我正有此意。父皇不必担心,我已经派‘黑羽’出境。”
“去东线与玄边交界收集情报,最多十日,便会回报。”
赫烈道:“好,那你便亲自统筹此事。”
尘妤起身行礼,“是。”
帐内风声轻响,外头的春风终于从苍茫的蛮原深处吹入营地。”
“掀起帐角的一角布帘,一缕阳光从帘缝中洒落。”
“照亮了尘妤银白色战袍上的鹰纹战徽——那是蛮荒王庭最具威望的象征。
她,便是蛮荒之地的公主。
也是未来,最可能让整个中原为之一震的战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