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重重宫墙之下,金瓦红柱,宫灯万点,将整座皇城映照得宛如白昼。
高悬在天际的圆月洒下清辉,却照不进这片皇权的深宫密室中。
此时,东宫偏殿——“承光殿”内。
一间不大的书房中,几盏琉璃灯静静燃烧着,幽蓝的火光跳跃如灵,映在墙上洒下一片虚浮的光影。
整间书房陈设雅致却肃穆:楠木案几、紫檀书架、古香铜鼎香烟袅袅。
檐下一方金龙挂帘随风轻晃,似乎都昭示着这片空间的尊贵与威严。
书房之中,三人端坐。
居中央者,身披暗金云纹龙袍,头戴九旒冕冠,面容冷峻,双眉如剑。
眼眸漆黑深邃,年约四旬,气势如山,正是大秦皇帝——秦熙。
他双手轻扣桌面,目光如电,虽然身形端坐。
却自带一种逼人的威压,那种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仿佛让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在他左侧,坐着一位身材清瘦,身着朝服的人。
身姿依旧挺拔,眸中藏有老狐狸般的精明与沉稳,他正是大秦当朝丞相——李旬。
而另一侧,一名身穿内侍服、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正安静垂首立于案侧。
他手持玉骨羽扇,神情看似温和恭顺,实则眼神灵动。
显露出宦海沉浮之人的圆滑与机敏,正是当朝总管太监——高构。
三人围坐在书案之前,案上摊开的是一幅巨大的地图——中原九国山河尽在其中。
一旁的香炉轻烟袅袅,殿外侍卫如铁塔般站立,黑甲夜盔,手执长戈。
连脚步声都似乎被这肃杀的夜色吞噬。
秦熙沉默片刻后,冷冷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耐:
“丞相,大梁那边怎么说?联姻之事,可有结果?这事他们已经拖得够久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雷,落在这夜色静谧之中,宛若钟鸣。
李旬缓缓抬眼,声音沉稳:
“陛下,刚刚接到南线传信,大梁方面已经确认。”
“两日之内便会派使团护送那位公主前来我朝,婚期,也将在抵达后敲定。”
听闻此言,秦熙紧蹙的眉头这才略有松动。
但他并未显露喜色,只是冷哼一声,随手拈起桌上的紫砂茶盏,低头抿了一口,道:
“终于舍得送来了。”
他语气中满是不悦,显然对大梁长久的拖延极为不满。
这场联姻,本该早在半年前便落定。但大梁的皇帝一再拖延,推诿扯皮。
甚至以国政繁忙、内务不稳为借口一再延后,令秦熙不得不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这等毫无效率、优柔寡断的做派,放在他自己治国的标准下,简直就是无能的代名词。
“哼,大梁这老儿,果然还是一副中庸之相,怕得要命。”他冷笑,“不过也好,正合朕意。”
一旁的高构小心地拂了拂袖,躬身轻声道:“陛下圣明,大梁皇帝素来胆小懦弱。”
“此番联姻,既显我朝威仪,又可先安其心,未来有事也好施压。”
秦熙不语,眼神微眯。
他端起茶盏,盯着茶面上的涟漪,思绪翻滚。
其实他心中极为清楚,这一场联姻,绝非单纯的政治姿态。
而是整个大秦未来数年战略计划的核心起点。
当前局势,表面平稳,实则暗流涌动。大秦虽强盛。
但尚未到可以横扫四方的程度。
以眼下的情势而言,若要逐步吞并中原诸国,必先排除后顾之忧——
第一步,联姻大梁。
大梁皇帝懦弱无能,朝堂中立派众多,只要联姻成功,就等于半个大梁已入掌中,至少在短期内不会有变数。
这样一来,便可以放心大胆地投入下一场战争。
而接下来的目标,显而易见——大玄。
秦熙抬眸,冷冷说道:“只要大梁不掺和,先吞大玄,然后平大宋。”
“蛮荒那边——哼,等中原在手,他们再敢来犯,朕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话音一落,书房之中气氛骤然一紧。
李旬沉声附和:“陛下圣断。如今大秦兵强马壮,民心归附,内无叛乱,外无忧患,正是最好的出征时机。大玄虽旧朝尚在,但六位皇子分权割据,朝局不稳,只要动之以力,很快就能击溃。”
秦熙目光一寒,缓缓起身,负手而立。
“中原之地,肥沃广袤,人口数倍于蛮荒。”
“一旦为朕所得,即使日后与蛮荒鏖战,也可凭人力粮草耗尽其锋锐。”
“而大宋那边——朕知道,那老狐狸宋文钧不会坐视不理,但只要我们先打下大玄,他就算想插手,也力不从心。”
“朕要的,是一步步来,步步为营,最终——一统天下!”
话音落地,如雷贯耳。
高构与李旬皆是一惊,连忙低头附和,口呼:“陛下英明!定可万世一统!”
秦熙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残月,冷风自窗外灌入,吹得龙袍轻拂作响。
那目光,仿佛穿透黑夜,看见了血与火铸就的未来。
秦熙闭目,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是野心被压抑后的平静:
“这一战,是大秦真正称霸天下的第一步,也是朕一统九国,千秋万世不朽功业的起点。”
“若是成了,数百年之后,他们不会记得今日的谋划,但一定会记得我这个皇帝。”
书房一时间陷入沉默,只有案上蜡烛跳动,窗外夜风吹过。
带动帷幔微微摆动,仿佛也在为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低语。
而就在这无声的夜色下,大秦的第一步征伐图谋,悄然拉开了帷幕。
这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在数千里之外的北荒城。
有一位名为宁凡的年轻皇子,正无意中搅动了他们千锤百炼、精密如钟表的计划。
——
这一夜,无人知晓,在这间金碧辉煌的书房内,大秦帝国的未来已被悄然绘出轮廓。
他们的谋划,如山般沉重,如剑般锐利,若被他国知晓,怕是会在中原掀起一场滔天波澜。
而这,正是大秦之所以强大的原因——他们从不等待时机,而是亲手创造时机。
他们不问道义,不谈仁义,只信铁与火,兵与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