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的金属板落地后,林晚没有抬头看,手指已经按在控制台下方的红色滑盖上。她一推到底,主控室四周的防爆层自动闭合,外层玻璃转为不透明状态,内部通讯系统切换至独立电源驱动。
警报声停了。
整个空间陷入一种低频运转的安静里,只有终端屏幕还在闪动红光。她拿起对讲机,声音压得很低:“苏悦,通风管道那边有没有发现脚印或工具残留?”
“有擦痕,像是用撬棍强行顶开格栅。”苏悦的声音从耳机传来,“但人没进来,应该是察觉到防护启动就退了。”
“不是退了。”林晚盯着监控回放,“他们是故意制造动静,让我们分心。”
她调出过去十分钟的所有异常记录,重新排序。外部人群拍打大门的时间点、电力波动、日志篡改、通风口异响——每一件看似独立的事件,都精准卡在系统响应最慢的间隙。
这不是混乱,是节奏。
她立刻打开加密短频,输入一组指令码。五秒后,音频频道接通。
“科研主管,市场组长,调查负责人,现在接入应急会议。只听,不说。我说完再回应。”
没人提问,频道里一片静默。
“赵铭的电子签批出现在两名可疑维修工的入场许可中,半小时前生效。这说明敌人早就埋好了入口。刚才的攻击不是突发,是计划好的压制行动。”林晚语速平稳,“他们要我们一直救火,耗尽资源,最后主动放弃指挥权。”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从现在开始,改变策略。不再逐点防守,也不再修复断裂节点。我们要建一条新的路。”
科研主管第一个回应:“目前主链路受损严重,备用通道负载已达七成,如果停止修复……”
“不要修了。”林晚打断,“把剩下的运算资源集中起来,在本地搭建一个独立集群。不联网,不对接外部接口,只处理核心数据。你们有十二小时窗口期。”
对方沉默了几秒:“可这样会失去实时反馈能力。”
“但我们能保证数据真实。”她说,“他们可以干扰信号,但没法伪造我们自己生成的逻辑链。”
市场组长接着问:“那对外沟通呢?投资者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应对能力。”
“暂停所有公开声明。”林晚回答,“接下来你们的任务不是解释,而是筛选。列出过去三个月里支持过我们的关键投资人名单,一共三十七人。向他们定向发送一份加密信源包,内容包括当前局势简报和下一步行动预判。”
“可如果我们连自己人都不确定方向,怎么让他们相信?”
“因为他们需要确定性,而不是真相。”林晚说,“只要信息来自我们认为可信的源头,他们就会接受。你们要做的是让这个源头看起来不可动摇。”
调查负责人终于开口:“我们这边还在追闯入者的身份,但线索太少。”
“别追了。”林晚说,“现场的人只是执行者。真正的问题在审批流程。你们现在去查最近三十天内所有由高层直接签批的技术类进场申请,尤其是外包团队。重点关注有没有重复出现的名字、公司编号或设备型号。”
“你是说……有人在系统里养了长期通道?”
“不止一个。”林晚看着屏幕上那个伪装成系统更新的进程,“他们不是临时动手,是一直在等我们松懈。”
频道里安静下来。
她知道这些调整意味着什么。科研组要放弃已经投入大量人力的修复工作;市场组得冒着被误解的风险停止发声;调查组则必须放下眼前的线索,转向枯燥的文书审查。
没有人愿意轻易推翻自己的努力。
林晚关闭公共频道,逐一单独连线。
她先找到科研主管的画面缩略图,凝视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短暂瞬间,她的意识探入对方思绪——焦虑中有不甘,更多的是怕被当成无用功。
她开口:“我知道你在想前期投入会不会白费。但真正的研发不是修墙,是造盾。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更多补丁,而是一个不会碎的壳。”
再切到市场组长:“谣言不怕多,怕的是我们跟着它的节奏走。你们之前做得很好,但现在必须更狠一点——只跟值得对话的人说话。”
最后是调查负责人:“你们习惯追人,但这次敌人藏在流程里。别找动作最快的,找最不起眼的那个。”
她重新开启全体频道:“从这一刻起,所有指令将以代号发布。敌人监听不到内容,也摸不清规律。”
她敲下第一组命令,屏幕上跳出新标签。
“风眼计划启动。”
三个团队陆续确认接收。
林晚坐回座位,双手放在键盘两侧,目光落在右下角的日志流上。每一行都在跳动,但节奏变了。不再是杂乱报警,而是分段归类后的有序上报。
苏悦的声音再次响起:“防火门加固完成,地下信道巡检已经开始。你那边还能撑多久?”
“够等到第一条反馈。”她说,“你去盯住后勤组,别让任何人以支援名义靠近主控区。”
“明白。”
通话结束。
林晚活动了下手腕,旧伤处有些发麻。她看了一眼计数器——今天已经用了两次“心灵洞察之镜”,还剩最后一次。
不能浪费。
她调出员工权限变更日志,快速滚动。赵铭名下的审批记录集中在周二和周四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这是他的固定办公时段。但那两条维修工许可,提交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审批通过只用了四分钟。
不合常理。
正常流程需要二级验证,除非权限被提前开放。
她标记了这条记录,顺藤摸瓜查到后台操作日志。果然,在审批触发前十分钟,有一条远程登录请求,来源Ip已被清除,但设备指纹残留了下来。
是个移动终端。
她正准备进一步追踪,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提示:独立集群初始化进度30%,预计完成时间1小时27分钟后。
她松了口气。
这时,耳机里传来科研主管的声音:“我们试运行了一个模拟模型,按新架构跑了一遍昨天的数据流。结果有点奇怪。”
“哪里不对?”
“所有的延迟节点,在新系统里都变成了预警前置点。也就是说……”对方迟疑了一下,“我们之前以为是故障的地方,其实是被刻意设计成突破口的。”
林晚盯着这句话,手指慢慢收紧。
原来他们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是从一开始,就被引着走进了某个结构里。
她刚想下令暂停所有关联模块接入,主控台左侧的一块副屏忽然亮起绿灯。
是调查组的紧急信道。
她接通。
一个文件自动下载完毕,标题写着《近期高危审批汇总_V3》。
她点开第一行。
某外包公司,承接五次设备检修任务,全部由赵铭亲自签批。其中三次使用的工具编号重复登记,且与今日闯入者遗留的切割器型号一致。
第二次翻页时,她的目光停住了。
该公司法人代表姓名一栏,显示为空白。
注册地址是一间早已拆迁的写字楼。
但她记得这个名字。
三年前,她在一次内部审计中见过相同的空壳公司,当时负责审核的就是赵铭本人。那份报告后来被列为误报,归档封存。
她立刻调取档案编号,输入查询指令。
系统回应:该文件已销毁。
林晚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这不是偶然渗透。
是早就铺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