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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林苑的花厅之上,在座的进士们皆暗自懊悔今日不该来赴这腊八粥宴。

心中暗骂那跪在厅上的桑延让,【正主都缄口不言,你这看热闹的倒打抱不平起来,真真是多管闲事!】

偏冯拯冯大人似颇欣赏他的仗义执言,素来严肃的面容竟浮现出一抹笑意,道,“你又非苦主,告的哪门子状?”

桑延让拱手道,“素闻大理寺严查百官不检之行,行事公正无私。难道没了苦主,便要对官员的恶行视而不见么?”

冯拯这下真的笑出声来,问道,“既然如此,你意欲如何?”

岂料虞惟义抢先说道,“无凭无据,仅凭猜测就要诬陷朝廷命官?你若有人证,当叫她出来当堂对质!”

桑延让回道,“一个贫苦妇人,怎敢与当朝相国对峙?若未询问清楚,学生也不敢贸然直问当朝相国。

每年六月十七,您都要在大相国寺做法,并施粥散钱,为亡妻祈福,京中无人不知。

可又有谁知道,您原配夫人亡故于大中祥符元年?”

众人只知他原配亡故,却鲜有人知原配亡故与续娶相隔不足半年。

“妻亡故,夫需守丧一年。虞相自称君子,却连丧仪都不服满,实在名不符实。”

杨羡低声吐槽,换来张士逊冷冷一瞥。

原来他年底事务繁多,本无暇前来。

偏杨羡进言,称进士们因长久未授官职而有所动荡,若大相公亲临,或可稍作安抚。

杨羡忙赔笑道,“我实不知此事……”

张士逊无奈回头,座下的冯拯已开口问道,“老夫年迈,不想听这许多,你且说重点!

那原配所生之子既不是你,又是谁?可在厅上?”

桑延让拱手道,“自然在厅上。学生方才便说,状元的儿子也中了状元,如今正被他父亲逼婚呢!”

这话即便他不说,众人心中也早有猜测。

此时心中有了答案再去端详,愈发觉得杜仰熙和虞惟义颇为相似,尤其是杜仰熙还坐在虞惟义身边未曾离开,当真是一老一少两张五六分相像的面庞。

桑延让又道,“杜状元生于大中祥符元年腊月,可虞相却于十月续弦,这算不算停妻再娶?”

杜仰熙似是受惊,碰翻了案上的酒杯,擦拭间露出了胸前衣襟内挂着的玉佩。

张士逊年迈,却未昏聩,似是看见上面隐约刻着一字。

杨羡眼疾手快,一把将之拽下,捧到张大相公面前,谄媚道,“大相公可是要看这个?”

离得近了,看得越发真切,这分明是虞惟义的字迹。

虞惟义也愣住了,这玉佩是他亲手所制,本以为随洪水坠入江底,没想到竟在此处出现。

他当即起身,老泪纵横道,“难道你竟是……

那夜风浪滔天,我不顾性命扑到船舷之上,想拉你娘上来,却终究没能救下,眼睁睁看着她被风浪卷走!

我的儿,难不成你早已知晓为父,为何不带着你娘早早寻上门来,也省得吃这些年的苦!”

杜仰熙道,“我娘早已不在人世,我是由义母抚养长大……”

桑延让插嘴道,“杜状元,你义母眼瞎目盲,浑身伤疤,难道你从未问过是如何伤的?”

“我娘说那是她丈夫打的,目盲是因日夜刺绣所致!”杜仰熙喃喃道。

“寻常夫妻打架怎会用刀?!”

桑延让恨铁不成钢道,“你生母产子后殒命,她一个弱女子怕耽搁了你,便央人往庐州送信,想着虎毒不食子,虞相再毒也会将你好好养大。

谁料等来的却是一队杀手,若非她自毁容貌带着你仓惶逃走,隐姓埋名着度日,怕你二人早已命丧刀下!”

杜仰熙呆立当场,道,“不可能,若是如此,我娘定会告知于我!”

桑延让虽执拗,但辩驳起来谁也不是他的对手,骂道,“你这读书读迂腐了的混账,即便她告诉你,你敢犯下忤逆大罪么?”

杜仰熙冷下脸来,刚要反驳。

却听杨羡说道,“你们两个吵什么?我说桑进士,这都是你一面之词,即便虞相……”

他看着老泪纵横的虞惟义,又道:“即便虞相认下了杜状元,怎知杀手是他派的?”

周榜眼轻声提醒道,“杨郎君快快住口,只说停妻再娶之事,莫要再攀扯其他!”

杨羡也轻声回道,“此言差矣,若杀手是别人派的,虞相也可否认说他不知情啊!”

杨羡坐在张士逊身后,周榜眼位次还在几位大人之下,两人相隔一丈远,却偏要故作轻声说话,可堂上众人谁能听不分明。

果然,桑延让从怀中掏出一物,道,“杜娘子说这是从那杀手身上掉落的,我本不打算拿出来。既然如此说了,便让大人们一观!”

这是一枚刻工精细的令牌,似在怀中珍藏已久,已有些许磨损。

正面刻着“梁”字,背面则是一个飞鸟纹样的图腾。

桑延让道,“虽我才去贵府一两次,也在虞家的金银器皿上见过这纹样。

前三司使梁慎乃荆州江陵县人士,而楚国故地素以“九头鸟”为祥瑞。

只是纹样一样,却看不出来真假。”

张士逊只看一眼,便知此物做不得假。

冯拯更是伸手拿过,正正反反看过之后,才冷笑道,“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好一个温良恭俭的女眷,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

虞惟义怔然,急切道,“这事我实不知情,且让我回去问问内人……”

桑延让道,“虞大人,你说风雨交加,救人不得。可风平浪静后,你可曾派人细细打捞尸体,可曾沿岸奔走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你都没有,自去庐州上任,任凭滚滚江水将人掩埋,任河里鱼虾啃噬她的骨肉,这就是你所谓的深情?

对结发原配尚且如此狠心,更何况是续娶的娘子?即便将一切罪责全推到她身上,又有何不可?”

张士逊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来,离去前冷冷道,“好好的腊八粥宴,竟闹出这等事来。

虞大人,还是好好想想明日早朝该如何御前申辩吧。”

他一走,冯拯也带着桑延让离开,说是让他去大理寺亲写一份状词。

虞惟义百般挽留不住,回过身来,琼林苑的花厅上只剩下杜仰熙一人,背对着门口站立,似有无限悲苦藏于其中。

虞惟义道,“我儿,你们所受的苦难,皆由梁家所为,我实不知你娘还在人世,也不知还有个你……”

杜仰熙回身,早已没了方才的茫然失措和伤心欲绝,冷冷道,“我娘有句话让我转达。”

虞惟义一怔,杜仰熙已接道,“虞郎,风雪之夜,谢家父女用热汤救下了一个陌生人,可在那滔滔江水之中,你为何不肯救你那相濡以沫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