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十月十日,星期天。广东惠州大亚湾风平浪静,阳光在海面上洒下碎金。
一艘白色快艇划破碧波,载着欢声笑语的游客向海湾深处驶去。突然,船头一位穿花衬衫的女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只见三十米开外的海面上,一具被墨绿色渔网紧紧缠绕的躯体正随波起伏。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具浮尸竟然没有头颅,腰间还系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锚,在阳光下泛着阴森的光泽。
四小时后,大亚湾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警车呼啸而至。
法医蹲在腥咸的海风中进行初步勘验:男性,身高约一米七,死亡时间五到六天。颈部切口整齐,系利器所致。这个船锚重约二十多公斤,是常见的渔船配件。
这是惠州解放以来首起无头浮尸案,震惊了整个警界。
当天下午,大亚湾经济技术开发区政法书记陈华添亲自坐镇指挥,成立了以公安局副局长古罗发为组长的十八人专案组。
在临时指挥室里,古罗发一拳砸在布满海图的长桌上:就是把大亚湾翻个底朝天,也要揪出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
侦破工作立即铺开。一组干警顶着烈日,在265平方公里的海域内展开拉网式搜查。警员小李连续三天泡在海水中,双腿已经浮肿发白,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
另一组警员翻越五十多个荒岛,手臂被锋利的贝壳和荆棘划得鲜血淋漓。他们检查了七百多艘船只,连最偏僻的渔村都张贴了认尸通告,却始终一无所获。
十月十二日上午,案情出现转机。在澳头边防派出所的紧急会议上,小桂管理区治保主任黎运生提供了一条关键线索:
我们村有两个外来务工人员,赖雀庭和刘红心,已经七天没见人影了。他们说要去捕鱼,就再也没回来。
专案组立即扑向杨屋村海边那座低矮的瓦房。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刑警大队教导员朱国治举着手电,仔细扫描着屋内的每个角落。
当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古铜色剃须刀上时,突然屏住了呼吸——打开刀盒,镜面上留有一枚清晰的指纹。
立即送检!古罗发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比对结果令人振奋:指纹与死者完全吻合!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干警们在刘红心的床头发现一本《致富指南》,扉页上赫然画着两幅草图:一幅是人体颈部解剖图,血管和骨骼标注得清清楚楚;
另一幅是无头躯体,腰间还画了个船锚的符号。旁边用工整的字迹写着:开店计划:需资金八千元,选址县城车站旁......
十月十八日中午,开往贵阳的126次列车硬座车厢里,女干警张敬荃紧握着公文包,目光坚定。
这位从贵州走出的警花,此刻正经过家乡却无暇探望。她在福泉县公安局的配合下,很快摸清了刘红心的家庭情况——这个贵州山区走出的青年,一直梦想在老家开个小餐馆。
十月二十四日深夜,大亚湾专案组值班室的电话骤然响起。张敬荃从千里之外传来消息:目标已返回老家,正在家中过夜!
立即抓捕!古罗发对着话筒斩钉截铁地说。
当晚凌晨两点,福泉县山村万籁俱寂。张敬荃带着当地民警悄悄包围了一栋木屋。
破门而入的瞬间,刘红心从床上惊坐而起,在电筒光束的照射下,他脱口而出:你们......是为大亚湾的事来的吧?
这句不打自招的问话,让在场的民警都愣住了。在随后搜查中,警方在阁楼上找到了潜水镜和呼吸管,管壁上还沾着细小的海藻。
审讯在大亚湾公安局进行得异常艰难。刘红心时而仰头盯着天花板,时而神经质地抠着手指。
当民警出示那本画着解剖图的杂志时,他突然暴起,一头撞向墙壁,幸好被眼疾手快的民警死死按住。
为什么要杀赖雀庭?主审官趁其心理防线松动时单刀直入。
经过十八个小时的拉锯战,这个看似老实的青年终于崩溃。他断断续续地交代:
十月五号晚上......我们划着小船去收网......我又说要辞工回家开店......他骂我忘恩负义......刘红心的手指深深插进头发,月光照在他后颈上......我举起斧头......
据其供述,作案后他将死者的头和尸体分别装网系锚,沉入两个不同的海域。
这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凶手,在返乡做着开店美梦时,怎么也没想到,十七个昼夜之后,这张法网会将他牢牢罩住。
次年春天,刘红心被依法执行枪决。临刑前,他望着大亚湾方向喃喃自语:要是那天没出海......但罪恶的选择,从来就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