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12月9日清晨，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十五团三连的通信员像往常一样打开连部门口的邮箱。
在一叠待寄信件中，一张折叠成燕尾形的信纸引起他的注意——没有信封，外侧潦草地写着交十五团三连 李金香收 公安局。
好奇地展开信纸，几行令人脊背发凉的文字赫然显现：...九月九日是太爷24岁大寿，酒后师徒来复仇...正碰上你连小牛倌...几砖斧打昏后沉入水晶宫了...
这封充满黑话的匿名信，让沉寂三个多月的知青王忠信失踪案骤然掀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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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关押吕宝华
吕宝华被团部带走了！1974年9月11日，这个消息像野火般在三连各排间蔓延。人们交头接耳：他犯了什么事？
事件的导火索是一周前的盗窃案。团部医院向政治处报告：一位住院的现役军人丢失手提包，内有整套军装。
时值1974年秋，兵团生产经营陷入困境，违纪事件频发。这起发生在团部眼皮底下的盗窃案引起高度重视，团领导下令限期破案。
保卫股干事王丽展开调查。这位从三连提拔的女干部先排查了住院人员，又安排失主暗中指认，却一无所获。
调查范围扩大到医院周边连队时，三连传来关键线索：有人看见北京籍女知青艾克琴近日穿着崭新军装照相——这在崇尚军装的年代极为惹眼。更蹊跷的是，此前从未见她有过军装。
王丽立即找到艾克琴。谈话很顺利，艾承认军装是男友吕宝华的。
当那件军装被送到失主面前时，对方斩钉截铁：这就是我丢的那件！核对住院记录发现，吕宝华恰在失主住院期间住过院，且在失主入院次日就办理了出院。
9月11日上午，王丽与三连副指导员来到吕宝华宿舍。
跟我们到团部谈点事。王丽话音刚落，吕宝华瞬间脸色惨白：不能在这儿说吗？不行，现在就走。
吕宝华磨蹭许久，最终跟着两人踏上通往团部的那一里多地。
二、迷雾中的失踪案
就在吕宝华被关押在机修连粮库接受审讯时，三连又传出令人不安的消息：三排知青王忠信已失踪多日。
这位北京籍68届知青个子瘦小，平时负责看护秋收庄稼，独来独往。同屋知青也说不清他何时消失的。
起初大家以为他去煤矿找同学了，但连续数日不见踪影，引起王丽警觉。她找到连长：家里丢只鸡还要找呢，这么大活人不见了不该找找？
全连停工半天展开拉网式搜索。9月的河套平原，麦浪翻滚，沟渠纵横。
人们一字排开在田野间呼喊：王忠信，回来啦——有人模仿电影《夺印》里的腔调喊吃元宵啦，气氛看似轻松，不安却在蔓延。
次日继续搜索时，在八号斗渠边的泥洼里，有人发现一只沾满泥泞的左脚布鞋——黑色灯芯绒面，塑料底，鞋面有镰刀划破后缝补的三角口。
熟悉王忠信的人立即认出：这是他的鞋！
三、水潭浮尸
八号斗渠横亘在三连与七连之间，渠边白杨林立，芦苇丛生。
发现鞋的地点距营区约两里，渠背内侧的松软泥土上留有拖拽痕迹。
保卫干部赶到时现场已被破坏，但根据鞋的位置推测，王忠信可能在此遇险。
搜索转向连队西北的大巴洞——一个百平米见方的天然水潭。
9月中旬，几个知青手拉手蹚进刺骨的潭水，才走几步水已没颈。寒风中他们瑟瑟发抖地搜寻整下午，一无所获。
转机出现在次日清晨。马倌照常赶马群来饮水，马群却躁动不安。清澈的潭水中，一团黑色絮状物随波浮动——竟是颗人头！马倌连滚带爬奔回连队：漂起来啦！
三连顿时炸锅。姚安驹等四人脱得只剩内裤，抬着沙石筛子再次下水。他们从尸体头部下方抄起，将浮肿的遗体抬上岸。
尸体穿着兵团军装和白衬衣，紧束的海魂衫勾勒出膨胀的躯干，左侧太阳穴有粉白色溃烂伤口，左脚无鞋，手表不翼而飞。
最令人发指的是：裤裆里塞着九公斤巨石，裤带扎得死紧。
四、羊群中的狼
兵团、师部、地方公安组成的专案组汇聚三连。法医鉴定：溺水窒息致死，头部遭钝器重击，系他杀。
第一现场在八斗渠，抛尸至大巴洞至少需两人合作。
全连五百余人被要求写明王忠信失踪当日行踪并提供证明。团部下达禁令：案件侦破前，三连所有人不得外出，探亲一律暂停。
恐怖气氛笼罩全连。白天无人串门，入夜后营区死寂。睡觉前各宿舍门窗紧锁，脸盆倒扣作警报器，镰刀压在被褥下。女生们吓得挤作一团。
有人回忆：那几夜的黑暗浓得化不开，空气里都是恐惧。
五、僵局与转机
侦破工作陷入僵局。仇杀？王忠信为人谦和。谋财？失踪的牌手表仅值九十元。情杀？他几乎不与女生交往。
与此同时，吕宝华因证据不足于9月22日释放。这个眯着眼、少白头的青年回到大田排后更显懒散，常在麦垛后打瞌睡。
更荒诞的是，他竟被安排持枪值守停尸房——正是王忠信遗体停放处。
11月7日，吕宝华因偷盗老乡羊只再次被关押。而王忠信案仍无进展，调查组陆续撤离。就在希望渺茫时，12月9日那封匿名信出现了。
六、纸痕追凶
匿名信里提及的表带成为突破口。连部班战士砸开东厕所冻实的大尿缸，在冰碴深处果真捞出一副表带，与王忠信箱中原配表带完全吻合。
保卫干事王丽在比对数百份笔迹材料时，发现程义树的材料纸与匿名信同为牌横格纸。
更关键的是，程的材料纸右上角缺损月牙形碎片，而匿名信对应位置恰好多出一角火漆封边！
笔迹专家鉴定确认：匿名信出自程义树之手。12月24日夜，刚给女儿过完满月的程义树被传唤到团部。
在狼牙手铐不断收紧的威慑下，他终于吐露真相：吕宝华...半夜来我家写过信...
七、真相大白
12月25日凌晨，吕宝华在雪亮灯光下受审。当办案人员出示表带证据时，他长久沉默，最终崩溃交代：
为给女友艾克琴送表，他盯上王忠信的牌手表。
9月9日晚，他以偷西瓜为诱饵，将王忠信骗至八斗渠，用驴夹骨猛击其太阳穴后，将昏迷的王忠信拖至大巴洞沉尸。
那块手表被他用《毛主席语录》挖空藏于宿舍地砖下。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个杀人凶手不仅曾在关押期间夜遁出监，还设计写出那封嫁祸他人的匿名信——甚至用左手模仿程义树笔迹，险些骗过专业鉴定。
八、最后的忏悔
1975年2月1日，公判大会在十五团召开。刑场设在十八号地，距八斗渠仅一箭之遥。
临刑前，吕宝华漠然道：小时候娘总说，自己手里的窝头还没啃明白，别老瞅着别人碗里的肉。
最后肉没吃上，连窝头也丢了。这个为抢九十元手表面毁掉两条生命的知青，终年二十四岁。
寒风中，那句关于窝头与肉的谚语随风飘散，成为这个血色青春最苍凉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