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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天竺,羯罗拏苏伐剌那国。

慧明法师的到来,如同一颗投入沉寂池塘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预期。他不仅带来了精美的佛教器物,更带来了精深的佛学义理和令人心驰神往的“大唐气象”。在国王安排的一次盛大法会上,慧明法师登坛讲经,阐述《华严经》中“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圆融思想,其逻辑之严密、境界之恢弘,令在场包括许多婆罗门学者在内的听众都为之震撼。

法会之后,一则流言开始在民间乃至部分贵族中悄然传播。流言称,慧明法师在与国王密谈时,曾展示过一份来自大唐的古老梵夹(贝叶经),其中预言:当东方出现一位“金轮圣王”,护持正法,光芒照耀寰宇之时,便是佛法在南瞻部洲(佛教概念中的世界)重兴之机。而这位圣王,正对应着当今的大唐皇帝李琰。

这则“预言”的真伪无从考证,或许是慧明法师因地制宜的智慧,或许是某些亲近大唐的势力刻意散布。但它却精准地击中了许多身处乱世、信仰迷茫的人心。对于那个仍自称佛国的小王国而言,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让他们看到了对抗内外压力的希望——依附于东方的“金轮圣王”,或许能重现昔日的荣光。

国王对大唐的态度愈发殷勤,不仅正式请求大唐派遣更多僧侣前来弘法,还默许了唐商在其境内设立更大规模的货栈,甚至同意大唐派遣“观察使”常驻王城,以便“增进了解,交流文化”。慧明法师以佛法为舟,以预言为帆,成功地为大唐在身毒错综复杂的政治宗教版图上,楔入了一颗坚实的钉子。

岭南道,市舶司衙门的密室中。

灯火通明。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墨迹未干的舆图——《南洋·身毒全舆图(初稿)》。这幅地图汇聚了数十支商队、探险船队乃至慧明法师使团反馈的信息,由市舶司最好的绘图吏与来自将作监的格物学者共同绘制完成。

地图的精细程度远超以往。不仅标明了主要海岸线、河流、山脉,还详细注明了各国的大致疆域、重要港口城市、物产分布区(胡椒产区、宝石矿脉、优质棉花产地),甚至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注了各国之间的盟友或敌对关系,以及其军队的大致规模和主要兵种(象兵、步卒、水师)。

“诸位请看,”市舶使指着地图,向几位从长安秘密赶来的兵部与鸿胪寺官员讲解,“此处,帕拉瓦国的注辇港,港阔水深,乃控制东天竺海域之咽喉。若能在此建立我方补给基地,则整个孟加拉湾,尽在掌握。”

“还有这里,西天竺的伐腊毗王国,盛产战马,其国与北方拉其普特诸邦不睦,可引为奥援,将来若从陆路用兵,此乃最佳跳板。”

“据报,中天竺的戒日王族后裔虽已势微,但其名号仍有号召力,或可寻其血脉,扶植以为傀儡,以‘恢复戒日王朝荣光’之名,整合中天竺诸邦……”

地图不仅是地理信息的载体,更是一份清晰的战略进攻路线图。它将以身毒为代表的南亚地区,从模糊的“富庶之地”,变成了一个可以被解析、被谋划、被逐步吞噬的具体目标。这份初版舆图被连夜复制,一份留存市舶司,一份由重兵护送,快马加鞭直送长安,呈递御前。

东宫,拉什米卡的处境越发艰难。太子李琮的庇护虽在,却因皇帝的隐晦警告而多了几分犹豫和压力。太子妃王氏及其党羽的攻势则更加隐蔽而致命。她们不再直接攻击拉什米卡本人,而是开始孤立她身边的人,收买或驱逐她的亲信侍女,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甚至在供给用度上暗中克扣,让她体会到无声的冷遇。

拉什米卡深知,若再不反击或寻求转机,自己迟早会在这无形的围墙中窒息而亡。她不能再仅仅依靠太子那变得不确定的宠爱。一日,她趁着李琮来看她,屏退左右,跪伏在地,泪落如雨。

“殿下,臣妾深知近日流言蜚语,让殿下为难,更让陛下对殿下心生疑虑。臣妾罪该万死。”她抬起泪眼,我见犹怜,“臣妾愿向长生天起誓,心中唯有殿下,绝无二志。为证清白,也为让殿下不再为难,臣妾恳请殿下……允许臣妾皈依佛门。”

李琮大惊:“爱妃何出此言?!”

拉什米卡泣道:“臣妾入宫以来,深感大唐文化博大精深,尤慕佛法精微,能安心宁神。若臣妾潜心向佛,一来可堵悠悠众口,证明臣妾无意权势,只求心灵归宿;二来,臣妾可为殿下、为陛下、为大唐国运日夜祈福,祈求佛祖保佑,化解纷争。如此,或能稍减臣妾之罪,亦能让殿下不再因臣妾而受非议。”

这一招以退为进,堪称绝地反击。她主动提出皈依佛门,既显得与世无争,洗刷“惑乱储君”的嫌疑,又将自身置于佛教的保护伞下。在大唐尊佛的背景下,即便是太子妃,也不敢明着对一位“诚心向佛”的良娣逼迫过甚。同时,她巧妙地将自己的命运与“为大唐祈福”联系起来,赋予了自身新的价值。

李琮看着眼前泪人儿般的爱妃,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愧疚,更有一种被她“牺牲自我”所打动的震撼。他扶起拉什米卡,紧紧拥入怀中:“爱妃何必如此!你的心意,本宫明白了。皈依佛门……也好,就在东宫僻静处设一佛堂,你带发修行,静心礼佛。本宫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任何人打扰你清修!”

拉什米卡靠在李琮胸前,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她成功地为自己找到了一层保护色,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处境。东宫内的暗斗,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拂林,君士坦丁堡,大皇宫。

安苏娜女王反复阅读着索菲娅的密信,纤细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信中的内容,与她最初的期望相去甚远。没有获得关键的技术,没有达成平等的盟约,反而是一个让她承认大唐霸权、屈膝求存的建议。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女王阴晴不定的脸庞。她走到窗边,望着博斯普鲁斯海峡对岸亚洲的土地,那里正面临着大食人越来越大的压力。国内的元老院争吵不休,国库因连年征战而空虚,北方的保加尔人蠢蠢欲动……帝国的荣光,似乎正在一点点褪色。

“难道……罗马的骄傲,真的要在我手中终结吗?”她喃喃自语。

沉默良久,她终于转过身,对等待已久的宫廷书记官下令:“以我的名义,起草一份给大唐皇帝的回信。语气要极其谦恭,表达我对大唐文明的无上仰慕和对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的深深敬佩。提出,我们希望派遣一个规模更大的、由学者、艺术家和工匠组成的使团前往长安,进行长期的学习和交流。同时……试探性地询问,如果拂林愿意尊大唐为宗主国,并在西方协助大唐推行其……‘寰宇秩序’,大唐能否在军事上,提供一些……有限的、非直接出兵的支援,比如,派遣军事顾问,或者……出售一些非核心的防御性武器图纸?”

这是一个艰难而屈辱的决定,但也是一个务实的、在绝境中寻求生机的决定。安苏娜女王,这位骄傲的罗马继承者,终于开始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向东方升起的太阳,献上她的妥协。

与此同时,一份来自遥远东海的奏报,跨越重洋,送到了李琰的案头。奏报来自一支探索东方海域的船队,他们根据前人模糊的记载和星象导航,一路向东,发现了一系列巨大的岛屿链(指阿留申群岛或千岛群岛),并最终望见了一片广袤无垠的、从未在任何典籍中出现过的巨大陆地!

奏报中描述,那里有高耸入云的山脉,有无边的森林,有各种奇特的动物(如熊、麋鹿),还遇到了皮肤泛红、发色漆黑、以渔猎为生的土着居民。船队因补给不足未能深入,但带回了粗糙的海图、一些当地的特产(如巨大的皮毛、奇特的羽毛)以及几个愿意跟随而来的土着向导。

李琰看着这份奏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推开身前的所有奏章,大步走到寰宇全图前,拿起朱笔,在那片一直空白的东方海域,重重地画上了一个醒目的标记。

“扶桑……或者,应该叫它‘新唐洲’?”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充满了发现新世界的兴奋与征服的渴望,“世界的拼图,又找到了一块。终有一日,日月所照,皆为唐土!”

历史的车轮,在李琰的意志驱动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碾过旧世界的边界,向着未知的领域,轰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