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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道的市舶司衙门,如今已是广州最繁忙的所在。来自身毒诸国的商船,载着满舱的胡椒、豆蔻、肉桂、丁香,以及未经雕琢的宝石、象牙和色彩鲜艳的棉布,挤满了珠江口的锚地。而大唐的商船,则卸下光洁如玉的瓷器、轻薄如烟的丝绸和提神醒脑的茶叶。交易并非简单的以物易物,一种以大唐铜钱、绢帛乃至白银为结算方式的初级金融体系,正在市舶司的主导下悄然形成。

“王掌柜,这是伽摩缕波国使者私下递来的条子,”一个市舶司小吏低声对一位颇具规模的“皇商”管事说道,“他们急需五百套明光铠的样式非实物,而是图纸或仿制品,愿意用三倍价格的香料和十名驯象师来换。”

王掌柜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明光铠乃军国利器,岂能轻售?不过……我大唐将作监能工巧匠无数,仿制一批……嗯,略有差异,但外观威风的‘仪仗甲’,倒也不是不行。你去回复,仪仗甲可以谈,但驯象师需增至二十名,并且,他们要允许我们在其边境设立一处固定的货栈。”

这样的私下交易,在官方默许甚至暗中推动下,层出不穷。大唐商人不仅贩卖货物,更成为朝廷延伸出去的手臂,通过经济纽带,一点点勒紧身毒诸国的脖子,同时汲取着它们的养分。一条以“香料-丝绸\/瓷器”为核心,辅以情报、技术和军事输出的庞大利益链条,正日益紧密地将南亚次大陆与大唐绑定在一起。财富如同涓流,源源不断地汇入大唐的国库和民间,滋养着这个庞大的帝国,支撑其更宏大的征服梦想。

与此同时,一支特殊的使团从长安出发,经由吐蕃古道,艰难地向着身毒方向行进。使团的核心并非官员或商人,而是十余名来自长安各大寺院的高僧,由曾在佛道论辩中声名鹊起的慧明法师率领。他们携带的并非商品,而是精心翻译的佛教经典、栩栩如生的佛像以及大唐皇帝李琰赐予的、象征友好与支持的旃檀念珠。

李琰在送行时对慧明法师言道:“佛法无边,普度众生。身毒乃佛法源头之一,然今法脉似有衰微之象。大师此去,当以弘扬正法为要,使我佛光辉,重现南天。若遇崇佛之国,可告之,大唐愿为佛法后盾。”

这番话意味深长。慧明法师心领神会,这既是一次宗教文化交流,更是一次政治任务。他们要去往那片信仰纷杂的土地,寻找佛教的遗存,支持尚存的佛国,在潜移默化中,将大唐塑造为佛教乃至更高层次文明的保护者与引领者。

数月后,使团历经艰险,终于踏入北天竺境地。所见景象,令众僧感慨。昔日佛陀讲经的圣地,许多已是荒烟蔓草,寺庙倾颓,而婆罗门教及其他地方性信仰则颇为兴盛。他们首先抵达了一个名为“羯罗拏苏伐剌那”的小国,此国国王仍自称信奉佛法,但境内婆罗门势力强大。

慧明法师等人展示了大唐带来的精美佛像和浩瀚经卷,其工艺之精良、义理之深邃,令当地残存的僧侣和部分贵族惊叹不已。国王尤为喜爱那串李琰亲赐的旃檀念珠,视为至宝。

“大唐皇帝陛下,果真如此崇信佛法乎?”国王好奇地问道。

慧明法师合十作答:“阿弥陀佛。我皇陛下,乃转轮圣王在世,护持正法,泽被苍生。于大唐,儒释道三教并尊,然陛下于佛法,尤加礼遇,以为其能净化人心,导人向善,于治国平天下大有裨益。陛下尝言,佛光所照,即为乐土。”

国王闻言,眼中露出向往之色。与大唐建立联系,不仅能获得宗教上的支持,或许还能借助其声威,平衡国内强大的婆罗门势力乃至虎视眈眈的邻国。大唐高僧的到来,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开始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激起涟漪。

东宫,气氛愈发凝重。

关于拉什米卡“通敌”的流言,虽未在明面上扩散,却在暗地里传得绘声绘色。甚至有鼻子有眼地说,曾有人见到大食商人模样的男子,在深夜于东宫后苑附近与拉什米卡的贴身侍女秘密接触。

太子李琮闻之大怒,下令彻查,却抓不到任何实证。他认定这是太子妃王氏及其背后势力因妒生恨,构陷拉什米卡,愈发疏远王氏,几乎不再踏入其宫门一步。这反而坐实了太子“惑于胡女,不辨忠奸”的指责。

一日,李琮前往大明宫向李琰请安,李琰看似无意地问起:“朕闻东宫近日颇不宁静,琮儿当以国本为重,内帷之事,亦需有所节制,勿使小人借机生事,离间天家父子。”

这话听在李琮耳中,如同惊雷。他意识到,事情已经传到了父皇耳中。父皇没有明着指责拉什米卡,但“小人”、“离间天家父子”这些词,分明是警告他,有人想利用拉什米卡来做文章,攻击他这个太子。

回到东宫,李琮心烦意乱,对拉什米卡也不免带上了几分疑虑和烦躁。拉什米卡何等敏感,立刻察觉出太子的变化。她心中凄苦,却不敢表露,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甚至提出暂时闭门谢客,以避嫌疑。

“殿下,臣妾身如浮萍,全赖殿下庇护。若因臣妾而使殿下与陛下生出嫌隙,臣妾万死难赎。不若……不若殿下将臣妾遣至感业寺带发修行,待风头过去……”她泪眼婆娑,以退为进,话语中充满了绝望。

李琮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一软,那点疑虑又被怜爱冲散,紧紧抱住她:“胡说!本宫岂是那等无能之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你哪里也不许去!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动你!”

然而,裂痕已经产生。李琮的庇护带着一种焦躁和压力,而拉什米卡的生存空间,在太子妃等人无声的围攻和皇帝隐晦的警告下,正变得越来越小。

兰台阁内,索菲娅终于写就了一封长长的、措辞谨慎的密信。她在信中详细描述了大唐令人震撼的国力、高效的管理体系、繁荣的文化以及皇帝李琰深不可测的智慧与野心。

“……女王陛下,我们必须正视现实。大唐如同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其光芒注定将普照整个已知世界。与其徒劳地试图窃取其核心机密,或幻想与之进行平等的军事同盟,不如调整我们的策略。或许,我们应主动寻求融入其规划的‘寰宇秩序’,承认其领导地位,以换取拂林在未来格局中的自治与繁荣。我们可以尝试提出,成为大唐在西方的‘合作伙伴’,协助其管理西方事务,沟通与更西边国度的联系。同时,我们应立刻加大对古典希腊、罗马科技与文化的整理与研究,这是我们能与大唐进行‘文明对话’的少数资本之一……”

这封信,标志着她使命性质的根本转变。从试图获取技术对抗大唐,转变为思考如何让拂林在不可避免的大唐霸权下,争取最好的生存条件。她将密信交给可靠的信使,望着信使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不知道女王会作何反应,但她已尽力为拂林的未来,指出了一条在她看来最为现实的道路。

北欧,奥斯陆峡湾。

得到大唐“淘汰”军械补充的拉格纳,终于勉强稳住了阵脚。虽然失去了大片领土和大量船只,但他凭借残存的舰队和更精良的武器,扼守住了几处关键的峡湾和据点。伊瓦尔虽然取得了巨大胜利,但拉格纳的拼死抵抗和那些锋利的唐制刀剑、以及少数威力惊人的弩机,也让他付出了惨重代价。

战争陷入了残酷的拉锯战。双方沿着蜿蜒的峡湾和茂密的森林,进行着无休止的袭击、反袭击。村庄被焚毁,农田荒芜,人口锐减。维京人的鲜血,正如李琰所期望的那样,在内战中不断流淌。

拉格纳和伊瓦尔都派人向大唐的贸易据点示好,希望能获得更多的支持。北庭都护府的官员则按照长安的指示,打着哈哈,两边售卖一些非关键的物资,同时严格限制真正重要战略资源的流出,冷静地维持着这场战争的平衡,等待着两败俱伤的最佳时机。

李琰在长安收到北地的报告,只是淡淡一笑,对身旁的上官婉儿道:“蛮夷之地,使其自相削弱,方为上策。待其精疲力尽,我大唐王师再以调解纷争、恢复秩序之名北上,则事半功倍。”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殿中那巨大的寰宇全图,在南方的身毒和更遥远的、尚未标注的西方与北方,缓缓扫过。棋局仍在继续,每一步,都指向那最终的、寰宇一统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