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我江灵犀也有今天!
继续往南,往那些地图上都懒得标的山旮旯里钻,山风那个吹啊,吹得我斗篷猎猎作响,感觉自己像个行走的风筝,就差根线儿拽着上天了。
清晨的雾气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人身上糊,湿漉漉的,忒难受。
好在鸟叫声还挺提神,叽叽喳喳,吵得跟菜市场似的,让我这颗漂泊的心,稍微安稳了那么一丢丢。
这天,我蹲在溪边洗我那件快要洗成抹布的旧衣服,正哼着跑调的小曲儿,突然眼角扫到水面上漂过来几张黄了吧唧的纸。
捞起来一看,哟呵,宝贝啊!
居然是《活脉日志》的手抄残片,还盖了戳儿,是“第七轮校订·火脉南支”出的。
我这好奇心啊,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活脉日志》我知道,是当年我为了推广标准化医疗流程搞出来的,没想到都第七轮校订了,这帮家伙,效率可以啊!
赶紧翻了几页,突然,在一页纸上,我看到一行熟悉的字迹,那是我早年头铁,瞎Jb乱搞,误记的“乌头反甘草”的旁批。
当年我以为这俩玩意儿是死对头,结果……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实验证明同用可增效,但须炮制九遍,限外敷。”
我当时就震惊了!
这帮家伙,不光修正了我的错误,还敢公开挑战禁忌!
要知道,乌头这玩意儿,那可是剧毒啊!
用不好是要死人的!
他们居然敢拿来做实验,还总结出了用法!
我当时就觉得,这世界真是变化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看来是真要被拍死了。
把这几张纸小心翼翼地晒干,然后叠好,塞到岩缝里,当个遮雨垫啥的。
毕竟,知识这玩意儿,不是用来供着的,得用起来才行!
翻过一道看着就让人腿软的陡坡,我终于看到了一处炊烟袅袅的村落。
这村子不大,估计也就几十户人家,但是看着挺热闹,好像在搞什么活动。
我好奇心又犯了,偷偷摸摸地凑过去看。
结果,我发现他们居然在搞“自救节”!
全村老小,家家户户都关着门,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
我竖起耳朵仔细一听,才听明白,他们是在演练疫情封锁!
我去!这操作,简直666啊!
孩子们扮演着各种角色,有体温登记员,有药物配送员,还有心理安抚员。
一个个像模像样的,看着就让人觉得靠谱。
最搞笑的是,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小女孩,站在村里的祠堂前,扯着嗓子喊:“本次演习无指挥官!所有人按流程自主决策!”
台下的大人小孩,齐刷刷地鼓掌,那场面,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我躲在树后面,看着墙上贴着的《应急公约》,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注意事项,什么消毒啦,隔离啦,应有尽有。
然后,我看到了第九条,上面赫然写着:“禁止提及任何个人英雄,包括‘疯医娘’。”
看到这行字,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丝的失落,反而觉得有点欣慰。
当敬畏消失的时候,信任才能真正建立。
这帮家伙,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晚上,我找了个破庙,在偏殿里凑合了一宿。
这偏殿,以前是供奉“金针娘娘”的地方,现在已经改成了“失败病例陈列馆”。
墙上挂着几十份真实的医案,每一份都写着患者的姓名、病情、治疗方法,以及最重要的——医生的反思和失误。
我挨个看过去,发现这帮家伙还挺实在,啥都敢写。
突然,我看到一份写于三年前的医案,上面写着:“误信‘疯医娘秘方’治咳喘,致患儿肺闭。”记录者坦诚地写道:“盲目崇拜比无知更危险。”
看到这行字,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跪坐在地上,盯着这份医案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走到旁边的空白卷轴前,拿起笔,补写了一则案例:“某年某月,因急于救人,跳过问诊直开方,致患者虚脱。”
落款,依旧是空白。
毕竟,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没必要再留下什么痕迹。
守夜的老妪看到我在写东西,凑过来瞄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能写别人不敢写的,才是真医者。”
我笑了笑,没说话。
第二天,我路过一座新建的学堂,学堂的外墙上,刻着《去魅令》的全文。
我站在学堂外面,听着里面的晨课。
老师在提问:“如果今天没有医生,你能做什么?”
学生们齐声回答:“查脉象、翻流程、问邻居!”
声音洪亮,气势十足。
我听着他们的回答,心里暖暖的。
课堂结束,一个男孩跑了出来,不小心把手里的练习册掉在了长椅上。
我捡起来翻看了一下,发现最后一页画着一幅漫画: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人背影,箭头指向文字:“但她教会我们——先动手,再祈祷。”
我把练习册放回原处,转身离开的时候,眼眶发热。
原来,我不是被遗忘,而是被简化成了一个动作的起点。
我的存在,已经变成了一种精神,一种力量,一种可以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江灵犀,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
我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渠童那低沉的声音:“……别回头。”
我不会回头的。
我已经死了,早就应该入土为安了。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真是让人期待啊……
嘿,这鬼天气说变就变,跟那负心汉的脸似的。
前一秒还晴空万里,热得我恨不得扒层皮,下一秒就乌云压顶,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砸下来,砸得我脑瓜子嗡嗡的。
得,看来老天爷也看我不顺眼,非得给我来点颜色瞧瞧。
赶紧找个地方避雨要紧!
还好,我眼尖,看到不远处有个破房子,摇摇晃晃的,看着随时要塌,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我这才发现,这哪是什么破房子,分明是个废弃的药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陈年药材味儿,潮湿又带着点腐朽,闻得我直皱眉头。
这地方,八成荒废很久了。
我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靠着墙根坐下来,顺便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这墙都快酥了,轻轻一碰就往下掉渣,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百无聊赖之下,我开始四处打量。
这药庐不大,就几间破屋子,地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什么破药罐子、烂木板、蜘蛛网,简直就是个垃圾场。
突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角落里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凑过去一看,居然是新烧的灰烬!
谁会在这里烧东西?
难道是哪个倒霉蛋也来避雨,顺便烧点东西取暖?
好奇心驱使下,我蹲下身子,拨弄了几下灰烬。
咦?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把灰烬扒开,发现了几块没烧尽的纸片。
捡起来拼凑了一下,我顿时愣住了。
“……重建灵犀纪念馆……民意请愿书……”
这……这什么玩意儿?
谁要重建我的纪念馆?还民意请愿书?
我江灵犀何德何能,死都死了,还能被人惦记着?
我这心里,顿时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咸,啥滋味都有。
正当我愣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我赶紧一个激灵,躲到旁边的梁柱后面,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哒…哒…哒…”
这声音,沉稳而缓慢,仿佛带着某种节奏。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渠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他拄着一根竹杖,缓步走到灰烬堆旁,蹲下身子,拨弄着那些余烬,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
“有些火,熄了才安全。”
他低声说道,声音很轻,但却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这句话,听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我这把火,熄了才安全吗?
“你知道吗?最怕的不是人们忘了你,是他们还想找回你。”
渠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没有看着灰烬,也没有看着任何东西,而是像对着空气说话。
我藏在梁柱后面,心跳如鼓,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他知道我在这里?
他知道我没死?
他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他到底想干什么?
渠童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即将走出药庐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拿起一块锋利的石头,在门框上刻下了一枚极小的菊形符号。
那是我们早年约定的“平安暗记”。
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暗号。
刻完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药庐。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冲刷干净。
渠童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藏在梁柱后面,心乱如麻。
他没有找我,而是留下了暗号。
他不是想找回我,而是想告诉我:我知道你在,但我让你自由。
他尊重我的选择,他理解我的想法,他让我自己决定未来的路。
我靠在梁柱上,慢慢地闭上眼睛,任凭雨水打湿我的衣裳。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也许,我真的应该彻底消失,彻底融入历史的尘埃之中。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
我走出药庐,继续往前走。
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绚丽而短暂。
我沿着一条泥泞的小路,来到一片沼泽边缘。
只见沼泽边上,新修了一条堤道,堤道上插满了标记杆,上面写着“此处曾溃、此法固堤”几个大字。
几个少年正拿着工具,仔细地检查着堤道的土质。
其中一个少年突然喊道:“东段渗水速度异常!”
其他少年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工具,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
他们搬沙袋、引分流、上报邻村联动,动作娴熟而有序,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好奇。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我听到一个少年说道:“快,按照《水脉自救图》的流程来!”
《水脉自救图》?
我顿时愣住了。
那不是我当年为了治理水患而绘制的地图吗?
他们怎么会有?
我走上前去,想仔细看看他们手中的地图。
只见那几个少年正围在一起,仔细地研究着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
“这里的土质比较松软,需要加固。”
“这里的排水口太小,需要扩大。”
“这里的堤坝不够高,需要加高。”
他们一边研究,一边讨论,一边动手,配合默契,效率极高。
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我本能地想上前指导,想告诉他们哪里不对,哪里需要改进。
但就在我即将开口的时候,我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看到他们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正在皱着眉头思考。
过了一会儿,一个少年突然说道:“我知道了!这里可以用疯医娘的速记法!”
疯医娘的速记法?
我再次愣住了。
那是我二十年前写在某病历背面的一些速记符号,记录了一些简单的水利知识。
没想到,这些速记符号居然被他们拆解成了公共知识模块,应用到了实际的防洪工作中。
我缓缓地收回了脚步,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只见他们按照我的速记法,迅速调整了方案,解决了渗水问题。
看着他们协力抗灾的身影,我忽然明白:我不是逃开了历史,我是把自己活成了历史的土壤。
我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融入了这片土地,变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养分。
我不需要再做什么,只需要默默地守护着他们,看着他们成长,看着他们创造新的历史。
就在此刻,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钟鸣声。
“铛…铛…铛…”
是民生钟!
十二口民生钟的声音再度合响,节奏平稳而有力,仿佛大地的呼吸。
这钟声,代表着平安,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未来。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朝远方走去。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我要继续往前走,去寻找新的方向,去探索新的可能。
我已经死了,但我会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活在他们的心中,活在这片土地上,活在历史的长河里。
我踏入一片从未有人烟记载的原始森林,苔藓厚积,古木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