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多罗西娅而言,圣诞夜漫长如一个世纪。
她在柔软的四柱床上辗转反侧,身下昂贵的丝绸床单仿佛变成了针毡。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像冰冷咸腥的潮水一次次冲刷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真的做好承受伏地魔怒火的准备了吗?
没有,她从来都没做好准备过。
窗外,莎菲克庄园的雪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却无法给她带来丝毫宁静。
她几乎是数着时间,眼睁睁看着深邃的夜空一点点褪色
当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第一缕微光勉强透过挂着霜花的窗玻璃时,多罗西娅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换上一件样式简单、颜色素净的袍子,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仿佛要出席一场庄严的仪式。
尽管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她走下楼梯,空旷的客厅里只有壁炉里隔夜余烬偶尔爆出的一两点火星。她坐在那张长长的、铺着精美绣花桌布的餐桌旁,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放在冰凉的膝盖上,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拉扯她的神经。当楼梯上终于传来熟悉的、略带拖沓的脚步声时,多罗西娅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阿拉里克·莎菲克首先出现在餐厅门口,他穿着晨袍,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松弛,看到端坐的女儿,有些惊讶。
“多莉?你怎么起这么早?”
紧接着,古德尔夫人也走了下来,她关切地看着女儿略显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亲爱的,你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家养小精灵悄无声息地开始布置早餐,热牛奶的香气和烤面包的焦香弥漫开来,但这往日令人安心的味道,此刻却让多罗西娅感到一阵胃部抽搐。
她没有碰面前的餐具,只是抬起眼,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着父母,声音清晰,却带着一种刻意压制后的平静,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爸爸,妈妈,”她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这关乎我们的未来,甚至……是生死。”
阿拉里克和古德尔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了,他们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分别在多罗西娅两侧坐下。古德尔下意识地想去握女儿的手,却被多罗西娅轻轻避开。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古德尔的心沉了下去。
多罗西娅没有迂回,她选择最直接的方式,将残酷的现实剥开给他们看。“昨晚,我见到了邓布利多教授。”她看到父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们……讨论了很久。结论是,你们必须离开英国,立刻,而且不能以莎菲克的身份。”
阿拉里克的眉头紧紧皱起:“离开?多莉,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这里不再安全了,爸爸。”多罗西娅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如刀,“黑魔王的势力在扩张,他对纯血家族的控制会越来越严。你们……你们无法适应那种生活,恐惧会让你们露出破绽。昨晚餐桌上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
古德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想起了自己那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以及随后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氛围。
多罗西娅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已经安排好了。邓布利多教授会帮忙,将你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很远,远离欧洲。在那里,你们会有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但在这里,在英国,你们将是……凭空消失的。没有理由,没有踪迹。”
“消失?!”
阿拉里克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因震惊而提高,“那我们的事业,我们的家……多莉,你怎么办?”
“我留下来。”多罗西娅斩钉截铁地说,目光扫过父亲,又落在母亲惊恐的脸上。
“我必须留下来。只有这样,所有的注意力才会集中在我身上。黑魔王的怒火会由我来承担。这是保护你们唯一有效的方式。”
“不!这太危险了!”古德尔失声叫道,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这绝对不行!”
“妈妈!”
多罗西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坚定。
“这是唯一的路!你们留下,我们三个都可能死!你们离开,至少你们能活下来!而我……我知道该怎么应对他,我知道该怎么周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语气说。
“你们爱我,不是吗?那就为我活下去。只要我知道你们在一个阳光灿烂、没有恐惧的地方安全地活着,我就能面对任何事。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
她停顿了一下,黑眼睛里闪烁着可怕的光芒。
“那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我的灵魂也会随之死去。”
她的话语像重锤一样敲在莎菲克夫妇的心上。阿拉里克颓然坐回椅子上,脸上血色尽失。古德尔用手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漏出。
“收拾东西吧,妈妈……下午你们就回到亚洲,去日本的魔法所……伏地魔短时间之内不会到那里的。”
餐厅里陷入了死寂,只有古德尔夫人压抑的啜泣声和壁炉里木炭碎裂的细微声响。晨光透过窗户,渐渐变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