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澜愣住。
他早就知道那位传说中的海神大祭司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对于这位记忆中从未谋面的父亲……或许幼时曾见过吧,可他完全不记得了,连对方的名字和相貌都毫无印象。
他只知这位大祭司神秘而强大,是海族上下崇敬仰慕的对象,是不可亵渎的侍神之人。
传说海族大祭司拥有十阶之上的恐怖力量,但据珈澜所知,多年前大祭司便发誓久居深宫、不涉外政。
这么多年,母亲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过大祭司。
两人关系并不和睦,或许连夫妻之名都没有,大祭司真的会出手相助吗?
“大祭司和陛下……”沈棠看了珈澜一眼,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按理说两人连孩子都有了,就算不是伴侣,也该有点情分在,大祭司应该会帮忙吧。
可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大祭司与女皇关系极差,相识本就是一场别有用意的欺骗。否则也不会多年不见几面,连珈澜被骂了这么多年“野种”,却不知生父是谁。
沈棠叹道,“就算不论私情,皇帝被囚是震动海国的大事,他身为大祭司,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珈澜也被她说动,却来不及高兴又皱起眉,“可外人连神殿都进不去,面都见不到,怎么求他帮忙?”
沈棠看向他,摸着下巴贼兮兮一笑,“你这话可不对,你可是大祭司的儿子,怎么能算外人?若当初他把你带走,你说不定就是神殿的少祭司了。”
珈澜一怔,在他的认知里,海神神殿离他太遥远了。
棠棠是想让他用这份陌生的亲情当筹码?
真的可以吗?
沈棠从空间中取出一枚令牌,“当然我也有二手准备,这是当年大祭司给我的,后来我才在空间里发现这枚海神殿令牌,他说希望和我……”
她看向珈澜,微笑道,“还有你,下次见面。”
珈澜瞳孔微颤,双手微微攥紧,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孩子般的迷茫与无措,陷入久久沉思。
说实话,沈棠也不敢保证大祭司真会帮忙。毕竟在原着中,珈楼罗死于宫变时,海族大祭司琉纳斯全程未曾露面,或许两人无爱只有恨……
当然,那时大祭司或许已为珈澜换命,即便想出手也没机会了。
原着并未详述那些年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剧情早已偏离原着十万八千里。女皇和大祭司都还活着,一切尚有挽回余地!
有令牌和他亲儿子在场,琉纳斯肯定会见他们!
只要见面,就有机会!
珈澜接过她手中的令牌,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中心刻着“海神神殿”四个古字,周围雕着神圣繁复的花纹,令人油然生出崇敬之感。
他不禁设想:那位海神大祭司,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他的父亲。
他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
珈澜下定决心,“好,我们去找他!”
事态紧急,沈棠将珈澜装入空间后,直接传送前往神殿。
祭司神殿位于海域极南境,靠近被封印的遗忘海。当年正是那一代海神大祭司封印了遗忘海,阻止了污染蔓延。
可时至今日,封印日益衰弱,污染蔓延已势不可挡,甚至比数百年前更加凶猛!
琉纳斯站在神殿最高的天台上,身着一袭白金色长袍,手握金色权杖。
他身材高大修长,神袍上刻满繁复金纹,周身仿佛散发着耀眼神圣的光芒。一头金发如深海里难觅的光明,纯洁神圣不可侵犯,令人目光情不自禁追随,内心如被净化,却只敢远观不敢近前,唯恐玷污这份圣洁。
琉纳斯望着海域上方逐渐黝黑的海水,如被浓墨浸染,充满死亡与黑暗的气息。
他手中权杖重重落地,白金色光芒自脚下浮现。
凡光芒所及之处,海水迅速褪色,恢复原本澄澈——这便是顶级净化能力的威力!
但远远不够。
污染蔓延的速度太快了。
一名侍者上前,低头恭敬道,“禀大祭司,皇宫发生政变,皇帝被叛军囚禁,目前生死未卜。”
“据最新情报,有三大家族叛变,其他家族欲奋力营救陛下,但出现一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迟迟无法攻入宫中,恐怕宫中的情况……不容乐观,危在旦夕。”
海族大祭司琉纳斯并未回应,连身都未转。
那兽人望着大祭司的背影,不敢多言,实在猜不透他的想法。
自二十年前,大祭司便宣告避世不出,潜心修行,除非遭遇灭世之灾,否则绝不踏出神殿。
唯有偷偷离开的几次,是为了那位传说中的小殿下。
皇权更迭对大祭司而言,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
侍者本只打算例行通报,毕竟大祭司向来不关注这些。若非此次事关皇族,影响严重,恐怕连通报都不会有。
可大祭司为何专门让他去调查宫变之事?
外面又有人来报,“禀大祭司,有两位贵客求见!他们手执您的令牌,其中一位……是皇族殿下珈澜。”
琉纳斯身躯一震,攥紧权杖。
虽然当年大祭司与女皇春风一度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早已被时间尘封,世上知者寥寥,但神殿中有几位近侍兽人多少知晓内情。
他们见大祭司如此反应,也大致猜出,那位被他保护得极好、连他们都未曾谋面的“少祭司”,就是这位珈澜殿下!
良久,琉纳斯转身走下高台,缓缓道,“请他们进来。”
“是。”
沈棠和珈澜在外未等多久,很快有人来通传,“尊敬的贵客,请随我来。”
沈棠拉了拉珈澜,却发现他站在原地未动。
她扭头疑惑地看他,“阿澜?”
珈澜脸色不太好看。
或者说,自来到此地后,他的状态就一直不对劲。
说实话,连沈棠都感到这里气息异常压抑。
海域神殿驻守在污染地边缘,而污染扩张实在太快,大片海域已被染黑。
病毒肆虐造成了污染蔓延,但这股力量并非简单生化病毒所能概括,更趋近于某种死亡与黑暗的能量。病毒与污染催生出大量死亡不祥之气,助长了这种神秘力量,更加可怕,令人窒息……
沈棠担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珈澜捂着心口,抿了抿唇,摇头道,“我没事,进去吧。”
两人随侍者来到神殿大堂。
大祭司已恭候多时。
他虽是长者,容貌却与年轻时相差无几,依旧俊美,只是比年轻人更显成熟。平静的浅金色眼眸仿佛阅尽千帆。
“欢迎二位来访神殿。”琉纳斯的嗓音低沉悦耳,含着浅淡笑意。
他望着前来的两人,更准确地说,是望着珈澜。
那双平静深邃的金眸落在他身上时,才泛起一丝涟漪,如深藏海底的暗涌。
“拜见大祭司。”
珈澜也在观察这位神秘的海族大祭司。他有些生疏地开口,面色不太自然。
虽知对方是自己父亲,两人容貌也有几分相似,但珈澜对这位父亲实在陌生。对他而言,两人只是初次见面、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琉纳斯轻叹一声,眼中虽有遗憾,却并不在意。
他走到珈澜面前,薄唇微扬,“抱歉,我一直未能陪伴你,未尽到父兽之责……你长大了很多。”
琉纳斯深深望着儿子,身侧右手微微抬起又落下,只轻声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多谢…父亲挂念,我过得很好,也有了此生所爱。”珈澜说到此处,看向身旁的沈棠,清俊脸上浮现笑意。
“呵呵,我见过这小姑娘。她确实很好,能遇到她是你的幸运。”
琉纳斯也看向沈棠,满意地点点头。他的目光仿佛能看透许多事,沈棠不自觉挺直腰杆,笑着回应,“一年前能与大祭司在精神世界相遇,也是我的荣幸!”
珈澜听着两人对话,面露诧异,显然不知他们何时相识。
不过,这已不重要了。
两人还记得此行目的。
沈棠与珈澜早有约定,此事必须由他亲口提出。
也只有他开口,大祭司才可能给这个面子。
“父亲,我有一事相求!”
珈澜语气虽仍难掩生疏,却鼓足勇气开门见山,“海族皇宫遭政变,先前被流放的侧后西瓦尔策动叛乱,并与外部势力联手,囚禁了母亲与众皇子家眷。我恳请您出手,助我救出他们!”
琉纳斯点头,邀两人入座,“不必着急,此事我已听闻。”
珈澜捏紧双拳,眼中闪过一丝薄怒,“既然您早已知情……为何迟迟不出手相救?”
琉纳斯轻叹,似有些无奈,“我生来便是神殿大祭司,许多事身不由己。违背神殿规诫,会引发不该有的意外,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说到此处,他看了珈澜一眼,目光中有深沉隐忍的父爱,也有更多复杂情绪,最终只道,“神殿历来不涉皇权变更,此事与我的职责无关,我不能离开神殿,擅离职守。”
珈澜闻言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海族大祭司确无义务插手皇权纷争。
可不论公情,论私情……
他望着琉纳斯,艰难开口,“您……真不会插手吗?”
琉纳斯也深深注视着久未谋面的儿子,抬手轻触他的脸颊,如慈爱抚摸,却格外生涩不自然,很快又放下。
望着这张与自己年轻时颇为相似的面容,他心绪复杂——祭司一族终身侍奉神殿与海域,本不该有亲缘牵绊,他却难以割舍这一丝血脉。
他道,“孩子,我需要一个理由。”
珈澜一怔,想了想答道,“我请求您去救母亲。只要您答应,日后神殿若需我,我定当尽心竭力!”
沈棠扭头看他,担心地唤道,“阿澜……”
珈澜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有分寸。”
凡事都需要代价。
琉纳斯,“好,孩子,我答应你。”
珈澜与沈棠都很高兴,当即要与他一同杀回皇宫。
琉纳斯却勒令道,“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留在神殿,在我回来之前,不可离开。”
他耐心嘱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走出这里。”
“你们只需待在此处,其余事交给我便好。”
“神殿会好生招待你们。”
琉纳斯说完,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