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歌心头一震,对上谢宴的目光,心跳骤然加快,连揉额头的手都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谢宴趁机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占便宜,一字一句道:“求夫人教我,若我为王,你必为后。”
“届时王后与天子同尊,你我共掌大邶!”
“天地为鉴,此誓不渝。”
屋内霎时安静,两人四目相对。
正当谢宴还想说点措辞培养关系来着,一股鸡鸭鱼肉的味道从外面传来。
之后就是大灯泡出现。
“夫人,膳食……”
话音戛然而止,映画看着屋里的情形一下子愣在原地。
映夏端着一碗补气血的药,跟在后面笑骂着她跑的太快了。
忽见她僵在屏风旁边不动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赶忙快步过去,结果也愣在了原地。
“出去!”
裴歌猛地别过脸去,将快要滑落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一打岔,两人方才的氛围一点都没有了。
映夏最先回神,一把拽住映画的袖子,匆匆退了出去。
“唉……”谢宴低头叹气,好好的机会就这么被搅了。
裴歌收拾好心情,看着还跪着的人,把手一抽:“起来,一点君王之相的样子都没有!”
谢宴被一凶,委屈的扶着她的膝盖慢吞吞起身。
外面还飘着肉味,肚子适时地“咕”了一声。
可总不能直说想蹭饭吧?
再想想刚刚一个侍女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补气血的汤…
“你身体不适?”
裴歌还没从刚刚的桃花眼里出来,只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这人又不主动走,便委婉回应:
“无碍,不过是寻常补药。侯爷想必还未用膳,不如……”
“我可以陪你用膳!”不等她说完,谢宴立刻接话:“你身子要紧,我自然得守着,要不然出了一点差错,裴家也会让我死。”
裴歌:“……”话是对的,但怪怪的?
……
谢宴坐在外面桌子上,看着这大鸡腿,看着这红烧肉,眼睛就没移开过。
当然,咱还得矜持一点。
特意坐在媳妇旁边,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大鸡腿放在她碗里:“你身体不好多吃一点,这个鸡腿补腿…”
“噗!”
这不是废话吗,后面站着的映画映夏忍不住笑出来。
“侯爷才华横溢…”裴歌看着碗里的鸡腿,忽然抬眸:“不如以这鸡腿为题,即兴赋诗一首?”
鸡腿赋诗是假,就是想听这个人作诗。
闺中之时,经常听到这个人作的一些诗词。
现在人就在自己面前,裴歌自然想亲耳听一听。
“啊?”
谢宴正要伸向另一只鸡腿的,听到要给鸡腿作诗,险些没夹住。
“怎么,作不出来?”裴歌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搅了搅旁边放着的药汤,“还是说…与我用膳,才思枯竭了?”
“不是…”
鸡腿咋作?谢宴有点郁闷。
“侯爷!需要纸墨吗?”映夏见他不争气,立马从后面出来助攻:“夫人向来‘喜欢’有才气的男子,所以都会收藏一些诗词……”
大多数都是收藏你的…
这句话映夏没说,但不笨的人都应该能知道吧?
纵观邶国,有才气的人不就是那几个。
那谢宴属于半笨,脑子还没转过来。
光听见“喜欢才气”了,当即拍了一下桌子。
“啪!”
“对,我需要纸墨,你去准备!”
“……”
映夏听他上道了,松了口气。
转身去里间取来东西,火速在旁设好小案桌,只等谢宴好好表现。
裴歌喝完药擦了擦唇角:“侯爷请吧。”
说来就来,不能让媳妇失望。
谢宴盯着盘中鸡腿,灵光一现:“鸡腿冒油光,咬下满嘴香。骨头嗦三遍,还想再来尝!”
“扑哧……”
“噗……哈哈哈!”
一阵笑声传出,正好在外面吃完饭的几个太监回来也赶上这首诗,王公公憋红了脸。
裴歌嘴角僵住了,不想看见这个人了。
怕再看下去,心里对他的“才子”滤镜就碎了。
本想用作诗这件事,让他表现一下,好让刚刚十文钱的笑话消失,结果闹出一个更大的笑话。
“侯爷果然才华横溢,倒可不必嗦三遍骨头,鸡腿你自己慢慢吃,我困了要小憩一会…”
起身回里间,映画映夏憋着笑跟在后面。
“啪!”
谢宴现在很生气,逮着大鸡腿开始报复的啃。
————
王宫里。
老邶王坐在一堆奏折堆里沉思,唤了一声贴身太监。
“金严,寡人一开始还没觉得,今天听这个太子恩宠录,才觉得有点不对!”
“今天太子可以抢别人的新妇,那么明天是不是就会睡寡人的女人?睡余夫人?”
“大王…”金严跪下就开始哭,因为他早就是谢晌的人了,所以肯定得告谢牧野的状:“乐安侯今天说的岂止是有理啊!这就是事实啊!”
老邶王见他哭了起来,心里一咯噔:“是不是太子做了什么?”
“这件事情老奴本以为还烂在肚子里……”金严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这让老邶王心里更难受了,立马让他快说,不说就赐死。
“老奴怕大王不相信啊!”
“前些年,花园有个宫女名唤‘春儿’,太子给王后问安后路过花园看上了,就给她带到冷宫偏处强行宠幸。”
“那丫头宁死不从,说生是大王的人,死是大王的鬼,挣扎时踢中了太子的伤腿...结果...结果被太子先奸后杀...”
“什么?!”老邶王一开始还不以为意,横竖是个宫女而已。
可一听这个宫女对自己如此忠贞,顿时勃然大怒。
“岂有其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向寡人禀报?”
“哗啦——”
几十本奏折丢在金严身上。
“大王啊!”金严痛哭流涕表示自己无辜:“太子得宠,老奴如何敢说?若是说了,太子还不带剑给老奴砍了!”
“哐!”
头猛的叩了一下地,听着哭,实则笑。
这个宫女确实存在,只不过当初是她想上位勾引太子没成罢了,太子就把这个宫女赏给侍卫了。
所以此番告状,也算给这个宫女报仇了吧?
“混账!”
老邶王越想越气,回想今天朝堂,确实是他给的权利太多了。
带武器进殿……必须得骂两句了。
“去,给寡人宣太子过来!”
结果刚说完,外面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比金严哭的还大声。
“哐当—”
一个小太监踉跄的跪着进来:“禀大王,太子宫来报…太子妃小产了!”
……
药铺。
药铺的地下室里堆满了货物木箱,中间的空地上站着好几个壮汉。
文山抱着胳膊:“主人,这乐安侯哪有什么君王之相?连十文钱都要回家向婆娘伸手。”
众人哄笑起来,纷纷附和着想要打消这个念头,换一个人。
“呵。”
老头捋着花白的长须轻笑一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既知他要向夫人讨钱,可知道他夫人是谁?”
“这谁不知道?”一个粗壮汉子拍腿大笑:“裴家藏了十几年的金闺女呗!”
“正是,都知道裴家这个姑娘不简单,要不然怎么会藏到现在?”老头目光炯炯地环视众人。
“而且今日一见,这个乐安侯看着跟传闻完全不一样,王室长的孩子,怎么可能毫无城府?只能说他是在藏拙!”
“从前或许不行,如今大有可能!”
“他现在背后无人,若是我们现在开始投资,你们当以为事成之后,他会如何报之?”
“……”
众人沉默,他们准备干这一票大的生意,不就是想一跃成为权贵?
从梁国挑到邶国,貌似只有这个能押一点。
“刚刚文山也说了,他明日申时过来,若真是藏拙,他肯定已经猜到了。”
老头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嘴角上扬:“明天我们闭门不见,若能坚持三次,那就是没押错。”
……
戌时,乐安侯府。
书房里,谢宴不顾外面叫魂的王公公,看着手上的名单。
好家伙,府里不包括裴歌带过来的下人,就有五十个人。
其中偷懒想离开侯府的居然只有十七个人。
这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剩下的三十二个人全部都有探子的嫌疑!
再看看下面记的干活最勤快的名字,少说也有二十个。
“侯爷你是不知道,前厅的进喜和得贵为了抢一个板凳打起来了。”福安在旁边乐的直笑。
本来以为偷懒的人很多,没想到一个个都那么勤奋。
“啪!”谢宴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背,表扬道:“干的好,非常好,进喜和得贵是吧?明天就让他俩伺候我吃饭。”
“不行啊侯爷。”福安顿时傻了眼,这不明摆着要抢他的差事吗:“他俩伺候你了,那我干啥呀?”
“你...”
谢宴看他就来气,连偷懒都不会,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当然是给我驾马车在外头候着!”
正要给福安培养培养脑子,忽见门上映出个影子。
谢宴给手中纸条夹进书里,大步走到门前猛地一拉。
“哎呦!”
王公公一个踉跄差点栽个跟头,站稳脚跟,手忙脚乱地把太监帽扶正,陪着笑解释道:“侯爷,你在里头呢?”
“老奴叫了好几声,还以为你不在呢,就听听里面声音,保证啥也没听着!”
解释完后,看着谢宴不语,又露出难为的表情继续道:“侯爷你看这都戌时了,也该歇息了,不然老奴可没法回去跟大王交差。”
“催催催!这有什么好催的?”谢宴翻个白眼,把袖子一甩:“我现在去行了吧?走!”
咳咳…其实时间也差不多了。
主要怕人家不愿意,所以磨蹭一点。
“唉,好!”王公公听终于答应了,跟在后面,嘴里叭叭的传输经验:“等会侯爷在上面,然后…之后…”
“聒噪!”
谢宴被他吵的烦了,自己洞房,暂且不说能不能洞房。
让一个太监来指导,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这老邶王,老不死的东西,也不知道派个老妇过来!
其实今晚要不是洞房这件事,谢宴是打算半夜去给他腿打断的。
算了,明天有时间也是一样!
走到后院新房门口,里面还在亮着灯。
两个一高一矮的小太监以及映画在门口。
映画一看见人来了,气着一张脸跑进去报信了。
“那个侯爷,老奴陪你一起进去?”王公公搓着手,往里面张望。
“噗!”谢宴笑了一声,伸手把他头上的太监帽扶正一点:“公公比本侯还急啊?明日定要在父王面前好好夸。”
“特别是那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当真妙极。”
“谢谢…唉?”王公公还在高兴,结果听到后半句,脸色一变:“侯爷,老奴只是…”
“哐!”
谢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大步流星进了屋子,就给门一关。
“要了亲命咯!”王公公想解释又不敢惊扰里面,转头看见高的小太监徒弟凑过来,抬手就是两耳光。
徒弟就是这么用的!
……
屋里。
谢宴走进去就看见在屏风外面候着的两个侍女,行吧,这两人杵这里,不就是没戏?
索性直接大摇大摆进去,一进去愣住了。
只见裴歌正散着一头青丝,大红里衣松松垮垮地披着。
烛光摇曳间,白天气势逼人的脸,此刻竟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憨。
看着那张不过十八九岁的脸,谢宴有点抑郁了。
因为自己都二十四了,算是老牛吃嫩草了吧?
弄的也没啥心思了,走到床边抱着一床被子下来。
“侯爷这是?”裴歌从铜镜里瞥见抱着被褥的人,眉头一皱。
“咳...”谢宴干咳一声,麻利地把被子往地上一铺,“今晚我睡这。”
“侯爷是想死?”裴歌也不看镜子了,转身道:“今日既下了王诏,你觉得可以逃?”
“对了,刚刚裴家人来报,太子妃小产了…”
“小产?”谢宴还想问她不睡地下睡哪里,又听见这么一个好消息,一下子高兴起来:“真的小产了?哈哈哈哈!”
看来自己那幅画还是送对了,笑着也没发现自己媳妇表情不对。
裴歌看他笑成这样只觉得刺眼,把烦躁的情绪压下去:“所以今晚你我必须要洞房,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赐你封地,要在赐封地之前…怀上子嗣。”
说到子嗣二字,声音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