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西风萧瑟，太极殿前的银杏树叶金黄一片。
慕容奕正批阅着奏折。
二皇子慕容怀潜恭敬地立于下首，手中捧着一份关于漕运事务的章程。
言辞恳切地陈述着自己的见解，姿态放得极低。
慕容奕偶尔抬眼看他，目光深沉。
不置可否，这个儿子，去皇庄历练一番，气质更加沉稳了。
不过到底年纪小，那眼底深处的野心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慕容奕叹息一声。
心存仁厚的老大无心帝位，老二野心勃勃，为人却是阴险狠辣。
考虑到乌止和其他几个孩子，慕容奕如何能放心的将权力移交出去？
殿内静悄悄的。
慕容奕道：“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刚回来，见过你母妃后就回去歇着吧。”
二皇子闻言，本该谢恩离开。
可二皇子就是站在那里不动，脸上露出一副犹豫的神色来。
“有事就说。”
慕容奕懒得跟二皇子作戏，直接点了出来。
二皇子这才上前一步，从袖带中拿出一封密信。
“父皇，事关大皇兄，儿臣不敢隐瞒，更不敢妄言。”
慕容奕瞥了二皇子一眼，给了李中一个眼神。
李中便上前接过二皇子的密信，恭敬地放到慕容奕的手边。
二皇子面色更加恭谨，露出几分避嫌的神色：“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嗯。”
慕容奕拆开信，快速浏览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阴沉，到最后，已是面覆寒霜。
信中所写，竟是贤妃外祖家与南境某些势力勾结，走私朝廷严禁的铁矿、药材，甚至可能涉及前朝余孽的种种证据！
时间、地点、人物、银钱往来，条条清晰，虽非铁板钉钉，但线索指向明确，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更重要的是，其中隐隐提到了这些收益，部分流向了“京中贵人”，虽未明指，但结合贤妃与大皇子过往的亲密，其意不言自明。
“好！真是好得很！”慕容奕猛地将信拍在御案上，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贤妃出身不是多么显贵。
直到当时还是太子的慕容奕的长子之后，贤妃的娘家才开始在京中有起势的苗头。
只可惜，当时皇后和杨家如日中天，贤妃生下了长子，那贤妃的娘家势必不会被杨家所容忍。
对付这些没有根基的官宦，甚至不需要杨家亲自动手，贤妃的娘家很快就在京中查无此人了。
好在贤妃的外祖家远离京都，这几年大皇子得到重用。
贤妃的外祖家在当地也是好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有人的心思竟然歪到了这个地步。
就是不知道，先贤妃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件事是二皇子发现的。
这就让慕容奕不得不多想了几分。
这是不是彻底不让老大回来的构陷？
不过慕容奕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信中证据确凿，不会是构陷。
贤妃!
她怎么敢！
“去把二皇子叫回来！”
李中弓身应是，出了太极殿忙加快步子去寻二皇子。
只是刚过转角，李中就看到了二皇子还未远去的身影。
嘿。
这二皇子似乎猜到了皇上会叫他呢。
李中垂眸掩住眸底的暗色，带着二皇子回到了太极殿。
二皇子回到太极殿，慕容奕冷冷地看着他：“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慕容怀潜深吸一口气，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证据虽非完全确凿，但线索清晰，必须严查！
贤妃娘娘身处后宫，不便直接审问，但其外祖家及其相关党羽，应立即锁拿，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至于大皇兄……儿臣相信大皇兄定然是被蒙在鼓里。”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狠辣。
直接建议动贤妃的母族，若是大皇子连自己的母族都护不住，其他人还怎么放心跟着大皇子？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一旦坐实，大皇子便再难有翻身之日。
慕容奕沉默片刻，眼中疲惫与帝王威压交织。
他何尝不知这是老二借机发难，削弱老大势力？但证据摆在眼前，他不能视而不见。
更何况，南境之事，触碰了他的底线。
“准奏。”良久，慕容奕吐出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就由你牵头，会同三司，给朕查个清清楚楚！”
“儿臣，领旨！”慕容怀潜压下心中的狂喜，恭敬退下。
转身的刹那，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大皇兄，我看你这下还如何跟我斗！
二皇子动作极快。
有了慕容奕的旨意，他雷厉风行。
当天下午，刑部衙役便如狼似虎地冲进了一干与贤妃有联系的官员家中。
镇南侯府也未能幸免。
-
后宫之中，贤妃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贤妃脸色阴沉，没想到她派出去的人过了那么多天，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而坤华殿那边更是没有什么动静，那母子三人依旧好端端的。
就在此时，贤妃身边的婢女一脸惊慌的跑进来，直接扑在了贤妃的脚边。
“娘娘，不好了——”
婢女三言两语说清了外面的情况。
“哐当——”贤妃手中的玉梳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声音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是谁？是谁要害本宫！”
“娘娘，是、是二皇子殿下奉旨查办……”婢女泣不成声。
“二皇子？”贤妃先是一愣，立刻反驳道，“不可能，他的手没有那么长，伸不到南境去！一定有人帮他！”
是谁在帮二皇子？
皇后？
不，是贵妃！
一定是贵妃。
是那条蛇！
这是贵妃的报复！
想通了这一切，贤妃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二皇子出手狠辣，绝不会给她翻身的机会。
慕容奕最恨后宫干政。
更何况这次还触碰边防底线，此事绝无转圜余地。
一旦三司会审查出更多证据，到时候等着她外祖家的一定是满门抄着。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会连累大皇子！
让大皇子彻底被皇上厌弃。
即使慕容奕不牵连到大皇子，那大皇子在朝堂上的声望，也一定会大打折扣。
想明白这一切，绝望如同潮水般将贤妃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