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婆已经烧开了水,提来一壶沸水放在炉上:“要不要加些蜂蜡?上次你做药膏就加了,敷在身上软软的,还不容易干。” 苏瑶点头:“正有此意。蜂蜡要选黄蜡,先熔化成液体,再和药泥搅拌均匀,这样药膏才能成型,保质期也更长。”
李墨连忙帮着取来蜂蜡,赵生则在小锅里倒了些香油。苏瑶将药泥倒进锅中,用竹铲不停搅拌,药膏在热油中渐渐融化,颜色变成了深绿色,药香也愈发浓烈,顺着敞开的木门飘出药庐,引得路过的孩童驻足张望。“火候要小,不能烧开,不然药性就散了。” 苏瑶边搅拌边说,竹铲在锅中划出细密的纹路,药膏渐渐变得粘稠起来,冒着细小的气泡。
阿竹站在一旁,认真记录着药膏的制作步骤:“陈艾、桂枝研磨成粉,加新鲜鱼腥草汁拌匀,入香油、蜂蜡小火熬制,搅拌至粘稠。” 她的炭笔在纸上飞快游走,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本子上,将 “药膏制作” 四个字照得格外清晰。
约莫一刻钟后,苏瑶关火,将药膏倒进瓷罐中。药膏呈深绿色,质地细腻光滑,散发着浓郁的药香,让人闻着都觉得安心。她待药膏稍稍冷却,用干净的竹片取了些,轻轻敷在张伯的膝盖上。“敷上后用纱布缠好,不要太紧,以免影响血液循环。” 苏瑶叮嘱道,“每日换一次药,三天后再来复诊,应该就能消肿了。”
张伯试着活动了一下膝盖,果然觉得比之前轻松了不少,连声道谢:“苏大夫,真是太谢谢您了!这药膏敷在身上暖暖的,一点都不疼。” 苏瑶笑着摆手:“这都是药材的功劳,艾草温经,桂枝通脉,鱼腥草清热,三者合用,正好对症。”
阿石还没走,见状忍不住道:“苏大夫,下次采鱼腥草我多采些,您要是做药膏也够用。” 苏瑶点头:“那便多谢了,不过要记得晨露未散时采,那时的鱼腥草汁最足。” 阿石连忙应下,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
药庐里,石臼还放在矮桌上,残留的药香与新熬的药膏气息交织在一起,愈发浓郁。阿竹看着瓷罐中细腻的药膏,想起苏瑶研磨时专注的神情,忽然觉得这小小的药膏里,藏着的不仅是药材的功效,更是医者的匠心与责任。她低头看着本子上的笔记,指尖抚过 “气能载药”“火候宜小” 等字样,心中对医术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蝉鸣依旧在药庐外回荡,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瓷罐上,将药膏的影子拉得很长。阿竹知道,今日学到的不仅是药膏的制作方法,更是对待药材的用心与对待患者的诚心。这份匠心与诚心,会像药庐里的草木香气一样,在她心中久久萦绕,指引着她在学医的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
“研磨药材需顺时针用力,力度要均匀,这样药粉才能细腻,药效才易发挥。” 苏瑶一边演示一边讲解,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素白道袍的袖口沾了些许药粉,淡青色的药草纹样被衬得愈发清晰。阿竹主动上前:“苏大夫,我来试试吧。” 苏瑶让开位置,在一旁指导:“手腕用力,不是手臂,对,就是这样。”
待药粉研磨好,苏瑶取来黄酒,缓缓倒入石臼中搅拌:“黄酒性温,能助药力渗透肌肤。若是湿热病症,便要用米醋调和,取其收敛之性。” 她将调好的药膏敷在张伯膝盖上,用纱布仔细包扎好,“明日换药时记得观察皮肤,若有发红瘙痒,便要减少药量。” 张伯连连应着,眼中满是感激。
夕阳西斜时,众人终于散去。阿竹抱着记满笔记的本子,脚步轻快地往家走;两个少年拿着苏瑶赠送的草药标本,兴奋地讨论着;陈婆婆帮着收拾好药柜,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苏瑶按时吃饭。医馆里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苏瑶和张伯。张伯喝了杯温水,轻声道:“苏大夫,您这是想把医术传给大伙儿啊。”
苏瑶擦拭着紫檀木脉枕,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师父当年便是这样教我的,医术本就该在山野间流传。山里路远,万一有个急症,乡亲们能自救总是好的。” 她望向窗外,夕阳为山野镀上温暖的光晕,田地里的村民们正陆续归家,炊烟袅袅升起,与山间的云雾交织在一起。
张伯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苏瑶的师父也是这样,在诊桌前教年轻的村民识药辨脉,阳光落在师父的道袍上,与如今苏瑶身上的光影重叠在一起。他轻轻叹了口气:“您师父要是还在,看到您这样,定会很欣慰。”
苏瑶拿起桌上的医书,书页间的紫苏叶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她翻开书,师父留下的批注映入眼帘:“医者,既要懂药性,更要懂人心。” 她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眼中满是坚定。月光渐渐爬上窗棂,与灯光交织在诊桌上,紫檀木脉枕在光影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药香萦绕在空气中,带着传承的温度。
她知道,这缕药香不仅要萦绕在医馆里,更要萦绕在每个山民的心中。或许未来的某一天,阿竹会接过她的石杵,或许那两个少年会带着医术走出大山,或许陈婆婆能教会更多人辨识草药。而她会一直守在这里,守着这片山野,守着这缕药香,更守着这份医术传承的火种,让温暖的味道与希望一同,在时光里永远流淌。诊桌一角的铜炉里,新添的艾草正缓缓燃烧,青灰色的烟丝袅袅升起,与窗外涌入的松涛气息缠绕在一起,为这方传承之地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底色。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八名弟子立刻聚拢过来,脚步轻缓却迅速,生怕打扰到师父。他们身着统一的素白道袍,袖口都绣着与苏瑶同款的淡青色药草纹样,只是纹样各异,有的是紫苏,有的是薄荷,有的是金银花,那是苏瑶根据每人擅长的药材特意绣制的标记。林小婉是弟子中年纪稍长的,也是学得最出色的一个,她穿着一身与师父同款的素白道袍,却在发间别了一支小巧的银簪,簪头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紫苏花。此刻她踮着脚挤到前排,发间的银簪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银光,像是将晨光揉碎了缀在发间。她的眼神专注而明亮,紧紧盯着师父手中的紫檀木脉枕,仿佛要将师父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刻进脑海里。
“今日我们先辨药,再练脉。” 苏瑶拿起脉枕,轻轻放在诊桌上,指尖划过温润的木面,“辨药是行医的根基,若连药材都认不准,再好的医术也无从施展。” 她转身走向药柜,拉开最上层的抽屉,取出几株形态相似的草药,一一摆放在铺着素色棉布的托盘里,“这三株看似相近,实则分属三种药材,谁能先说出它们的名字?”
话音刚落,林小婉便率先开口:“师父,左边这株是柴胡,叶片呈披针形,边缘有细齿,根头膨大,有分枝,气味微香;中间这株是前胡,叶片为羽状全裂,根呈圆柱形,断面有放射状纹理,气味较浓且带苦辛;右边这株是防风,茎秆中空,叶片互生,根头部有密集的环纹,气味辛甘。”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托盘里的草药。
苏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轻轻点头:“说得不错,再说说它们的药性区别。” 林小婉略一思索,继续道:“柴胡能疏肝解郁、和解表里,常用于感冒发热、胸胁胀痛;前胡能降气化痰、宣散风热,多用于痰热咳喘、风热头痛;防风能祛风解表、胜湿止痛,可治感冒头痛、风湿痹痛。” 其他弟子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其中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弟子小声嘀咕:“林小婉师姐记得真清楚,我昨天还把柴胡和前胡弄混了。”
苏瑶示意大家安静:“辨药不仅要观其形、闻其气,还要尝其味、知其性。” 她拿起一根柴胡,掰下一小段递给林小婉:“你尝尝,说说味道。” 林小婉接过药材,轻轻放入口中咀嚼,片刻后说道:“味微苦,回甘,有淡淡的辛辣感。” 苏瑶又将前胡和防风分给其他弟子品尝,耐心讲解:“不同的药性对应不同的病症,比如风寒感冒常用防风,风热感冒则多用柴胡,若是痰热内阻,前胡便是首选。大家一定要多摸、多闻、多尝,才能将药材的特性刻在心里。”
接下来是练脉环节,苏瑶让弟子们两两配对,互相把脉。林小婉的搭档是个名叫陈生的少年,他刚将手指搭在林小婉的手腕上,便显得有些紧张,指尖微微颤抖。林小婉轻声安慰:“别紧张,按照师父教的,先定寸关尺,再感受脉象的浮沉、迟数、强弱。” 陈生深吸一口气,渐渐稳住心神,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
苏瑶在弟子们中间走动,时不时停下来纠正他们的手法:“阿梅,你的手指按得太用力了,这样会掩盖脉象的真实情况,要轻按为浮,重按为沉。”“子轩,注意呼吸均匀,把脉时自身气息不稳,很容易判断失误。” 走到林小婉和陈生身边时,她停下脚步,看着陈生道:“说说你感受到的脉象。” 陈生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姐的脉象浮而有力,应该是浮脉,不过…… 好像又带着点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