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莫怕。”陈玄奘快步上前,搀住那道人,高声说:“他们不是妖怪,而是贫僧的徒弟。”
道人战战兢兢抬起头,陈玄奘看清他的面容,发出一声惊呼。
“呀!你莫不是魑魅妖邪?我那三个徒儿有降妖伏虎的本事,你若……”
“谁是妖邪?”
道人横眉立眼,本就丑黑的脸庞更显狰狞。
“贫道虽貌丑,可好歹还有个人形。你身后那几位连个人模样都没有,他们才是妖怪。”
孙悟空噗嗤一笑,打趣道:“我等若是妖怪,你岂有命在?还是说,你也有降魔伏怪的本事,不怕妖怪?”
那道人收起怒容,结结巴巴的说:“怕,怕……”
“怕你还这般凶?”猪八戒揶揄道:“老猪若吃人,早已将你拆吃入腹。”
“没,没有……”
“道长莫怕。”陈玄奘笑道:“我这几个徒弟爱说笑,并无恶意。”
道长踟蹰片刻,硬着头皮问道:“长老,你,你们当真不是妖怪?”
“我等是过路的和尚,行至贵宝地,天色已晚,登门借宿。
道长放心,我这几个徒弟都是良善之人,从不作恶。”
道人长舒一口气,目光和善几分。抬眸看到那妖怪,问道:“那女子也是长老的徒弟?”
道人心道:这位长老生的面善,看他这模样,不似贪恋女色之人。
反倒是那女子,看似柔弱,可一双水眸透着精光。满腹算计,不似心术不正之辈。
他二人不似眷侣,更不像师徒,这就怪了……
“道长,你误会了。贫僧自东边来,路过那片松林,恰巧听到这位女施主呼救。
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可见死不救。故而贫僧命徒弟救下这位女施主,带她来到贵寺。”
道人神色一凛,却因孙悟空威慑,不敢直言。
“长老,前头荒了,不好住人。汝等随我去后头安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合掌当胸,语气中透着感激:“多谢道长收留。”
道人引着唐僧一行至三门处,陈玄奘往里看,却见青砖砌就彩云墙,绿瓦盖成琉璃殿。
黄金装圣像,白玉造阶台。大雄殿上舞青光,毗罗阁下生锐气。
后院富丽堂皇,前院则是一片荒芜。
陈玄奘眨眨眼,确信自己并未看错,扭头问道:“敢问道长,前院十分狼狈,后院如此齐整,是何缘故?”
“老爷,这山中多有妖邪强寇,天色清明时沿山打劫,天阴就来寺里藏身。”
沙悟净和陈玄奘对视一眼,本以为死在松林中的强盗,是妖怪幻化出来的。
没想到此地真有强盗,如此一来,那些强盗是真是假,便说不准了。
说不准也无妨,左右死的是强盗,动手的并非他们。
“那些强盗将佛像推倒垫坐,门窗、房梁砍下来烧火。寺中僧人软弱,不敢反抗。
故而将前院都舍与强盗安歇,从旁处化缘,又建了一座寺院。清混各一,不能混做一谈。”
陈玄奘微微颔首,低喃道:“原来如此。”
“你这道人,只捡着漂亮话说。”猪八戒眉开眼笑,打趣道:“说什么‘舍与强盗安歇’,你便是不舍,又能如何?”
“嘻嘻……”孙悟空嬉笑几声,附和道:“八戒所言极是。
分明是被强盗抢走栖身之所,偏要说‘舍与强盗’。
倒是个舍命不舍名的,惯会往脸上贴金。哈哈哈……”
那道人皮肤黝黑,如今却透出一抹红晕。有心反驳,可瞧孙悟空不似个软弱的,讪讪的闭上嘴巴。
正行间,忽见五个大字:镇海禅林寺。
举步入内,抬头却见一个和尚走来。那和尚模样却与陈玄奘不同。
头戴左笄绒锦帽,一对铜圈坠耳根。身着颇罗毛线服,手中摇着播郎鼓,口念番经听不真。
陈玄奘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双手合十,开口说:“阿弥陀佛,这位是……”
那道人凑过来,低声提醒道:“长老,这是喇嘛僧。”
喇嘛僧见陈玄奘眉清目秀,额阔顶平,好似罗汉临凡,十分俊雅,急忙迎上前,言辞间甚是热切。
师徒几人随那喇嘛僧入正殿参拜,妖怪轻移莲步,紧紧跟随。
见到那白嫩嫩的小和尚,趁无人在意,妖怪抛个媚眼,卖弄风情。
羞得那小和尚脸颊灼热,目光闪躲,急忙避到一旁。
孙悟空扯住那道人,拽至无人处,低声说:“长老,那女子绝非善类。”
不等孙悟空把话说完,那道人瞪大双眼,急声问道:“长老既知她绝非善类,为何还要将她带在身边?”
“我若放她走,不知她会使什么阴招,谋害我等。”
孙悟空哀叹一声,继续说:“劳烦道长给她安排个住处,离寺中和尚远些,免得遭其害。
另外,定要告知众人,莫管那女子耍什么手段, 绝不可同她共处一室。”
“长老啊,她若起歹心,谁能防得住?这么个祸害住在寺里,唉!你可将我们害苦了。”
“休要啰嗦。”孙悟空做出一副凶恶模样,厉声说:“你只管照我说的做,老孙保汝等性命无虞。”
“百密一疏终有一漏。”道人面露为难之色,推拒道:“长老,要不您还是去旁处借宿吧!”
那妖怪循声看过来,孙悟空冷哼一声,龇牙咧嘴,唬得那妖怪慌忙钻入大殿中。
孙悟空收回目光,声音又低了几分:“实不相瞒,老孙正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那阎罗王与我有旧,只要我一句话,汝等便是阳寿已尽,也能重返阳间。”
道人不知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何人,可这名头实在唬人,战战兢兢应下此事。
“那便将她安排在后院,长老您说可好?”
“不妥。”孙悟空眼底荡起笑意,指着偏殿说:“让她在偏殿安歇。”
“可是,可是寺中和尚要做晚课。”
“少做一日晚课,佛祖不会怪罪汝等的。再者说,少念一日经,总好过丢了性命。”
“唉。”道人无可奈何,点头应道:“那便依长老所言。”
话音落下,道人挤出一抹笑,面露讨好之色,问道:“长老,你当真认识阎罗王?”
“岂止是认识,那生死簿少了一卷,便是老孙毁的。”
孙悟空嘴角噙着笑,放缓语气,安抚道:“事成之后,少不了汝等的好处。”
道人眉开眼笑,连声道谢。
二人说着话,忽听殿内传来一声惊呼。
“施主,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