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回到听雨斋没多久,便收到老太君送来的布料。
面料皆是上等,颜色大多为素色,低调奢华,很适合他现在的身份。
碧青也没料到,沈淮请个安便得了老太君的青睐。
主动道,“公子,这些都是好料子,奴婢给您裁几件衣裳吧,过了三月,天气也开始暖和起来,得给您准备几套夏衫。”
先敬罗衣后敬人。
沈淮也不想自己一进国子监就被人各种有色眼睛看着。
于是点头道,“那便按时兴的款式给我做两套换洗吧。”
“绣房有图样,晚点奴婢过去拿图样。”
碧青先给沈淮量尺寸,然后才去绣房拿图样。
图样款式繁多。
功能也各不相同。
沈淮挑了几款设计简约的,让碧青做成常服和上课穿的。
“出府需要报备吗?”
“公子想出府?”
“想出去逛逛,看一看京城的风光。”
“公子想出府,提前交代谢不二让他准备马车就行。”
沈淮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明天便是殿试。
谢道行没有回府。
沈淮自己待在书房看书、练字、写课业。
直到子时才熄灯回房。
翌日。
他用过早饭,便带着沈金和谢不二出门了。
内城的商业活动,主要分布在东市和西市,两地对称分布在长宁大街两侧。
东市的东西精致且价贵。
布庄卖的布料,大多为丝绸、锦缎这种高端货;银楼的风格偏向宫廷风,走高端定制路线;书肆除了卖经史子集,里面的端砚和湖笔价格让沈淮心惊。
上等端砚,随便一款就要七八十两。
若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雕砚就更贵了,得二百两以上。
精品湖笔也不便宜,三四十两起步。
沈淮面上从容,暗地里却在骂娘。
特他娘的贵了。
自己辛辛苦苦攒了两年的钱,还不够买人家两样东西。
相较于沈淮的波澜不惊,沈金直接吓得打哆嗦。
谢不二见他露怯,干脆把人拉到外面,“金公子,你也太藏不住情绪了吧,要不是公子淡定,说不定此时已经被人给嘲笑了去。”
“我……我给沈郎丢人了。”
见沈金自责,谢不二说,“那些东西,确实很贵,我也买不起,等你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沈金不想给沈淮丢人,决定道,“以后你出门,能带上我吗?我想多学点东西,尽快适应京城的生活,以后好为沈郎做事。”
来京城前,族里叔公找过他。
说他没了父母,亲伯父又过世了,伯母跟堂哥对他又不好,以后成家娶媳妇得靠他自己。
跟随沈淮进京,便是他最大的造化。
他得立起来,不能拖后腿。
谢不二意外了一下,但还是说实话道,“你是公子的族兄,这事得公子点头才行。”
“回府了,我再跟沈郎说。”
沈淮不知道二人在外面说了什么,他继续逛书肆。
这里的书类,很丰富。
青萍难寻的花植类书籍,在这里就有不少,甚至还有宫廷流出来的;农事方面的书籍,除了齐民要术和泛胜之书,还有前朝大司农的着作和大夏司农寺编撰的“农桑全书”。
游记、地理志、风物志这些,更是五花八门。
今年新科会元的文集,明晃晃的摆在书架的c位上,旁边放着京城各大才子的新作。
“掌柜的,可有往届会元状元的文章?”
“有的,公子稍等。”掌柜很快拿来厚厚一沓,“公子,往上三届的文章和真题都在这儿了,您看看。”
沈淮翻开一看,里面有会试前十和殿试前十的文章,还有往届真题。
不愧是京城。
资源比小县城丰富、便捷。
“掌柜的,我还要买其他书籍,送货上门吗?”
“公子住哪?”
“庆国公府。”
“可以的可以的,从小店去国公府就一会儿功夫。”掌柜的谄媚了两分,“公子想要什么书籍,尽管挑,要是书肆没有的,小人过后可为您寻来。”
今科会试前十,往届会试、殿试前十文章、真题,国子监优秀文章集合;京城各大才子诗赋文章;大儒着作。
除此之外,沈淮还挑了两本农书,三本花植类书籍、五六本地理志,又买了几刀纸和两根墨条,总共花了将近二百两。
付钱的时候,沈淮很是肉疼。
他在青萍卖黄芽菜、黄金豆腐,辛辛苦苦赚了两年的钱,‘咻’的一下就花光了。
没钱的滋味,真不好受。
尽管家里给了贰仟两,但沈淮还是觉得没安全感。
也不想坐吃山空。
所以还得继续赚钱。
出了书肆,几人转战西市。
西市的商品种类比东市更丰富,价格区间的选择性也更大。
这里有很多的香料铺和玉器店,还能看到‘外国’掌柜,布店的布料,价格依旧比较贵,但不会像锦缎那样贵到让人望而却步。
让沈淮没想到的是,这边的勾栏瓦舍占了整整两条街。
“闲来无事,勾栏听曲。”
想起以前的网络梗,沈淮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谢不二以为沈淮想过去玩,还指着前面的琼华楼,“公子,我们也逛了一个多时辰,去前面喝杯茶歇一歇?”
沈金猛地看向沈淮。
心里很紧张。
他在想,要是沈淮要去,拦还是不拦?
沈淮看了眼装潢富丽的琼华楼,拍了拍腰间干瘪的荷包,“今日没带够银子,下次吧。”
谢不二很想说,就听个曲儿,其实不贵的。
但沈淮都说钱不够了,他要是再劝就不识趣了。
沈金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很担心沈淮进去。
逛完东西两市,沈淮让谢不赶车去大雁塔。
大雁塔是金榜题名的象征,从前朝起,无数文人便热衷在雁塔留下自己的名字,可惜雁塔有自己的规则,并不是谁来都能登塔留名。
那些留名者,皆是才华耀眼之辈。
有甚者,闻名至今。
沈淮好奇老师所讲的斗诗台,他想进去看看,斗诗的都是什么人、什么水平。
雁塔在外城南侧,从西市过去,大概要半个时辰左右。
“公子,第一次进雁塔需要现场验核诗赋水平,通过方能进去。”路上,谢不二提醒道,“另外,塔内不得带随侍入内,待会儿公子进去之后,可酌情选择擂台。
小人和金公子在塔外等您出来。”
大雁塔一共七层,高度大概有七十米左右,是京城最高的建筑之一。
青砖砌筑,造型古朴庄重。
沈淮站在塔下,感觉自己很渺小。
现场赋诗验核通过后,沈淮正式进入第一层。
他按照指示寻找擂台位置,结果还没找到,就听到前方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
沈淮:“……”
除了文斗,还有武斗?
这么想的时候,沈淮加快脚步。
很快,他看见人群中有两个少年在斗剑。
红衣少年气质张扬,玄衣少年桀骜不驯,两人斗得难得难分。
不知玄衣少年说了什么,红衣少年大怒,挥剑刺向玄衣少年,只见玄衣少年挑开红衣少年的剑,一脚踹向红衣少年的胸膛。
红衣少年不敌,手中的剑更是被玄衣少年劈飞。
眼看宝剑往自己这边飞来,沈淮想都没想就往旁边一躲,却不料,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
艹!
沈淮当场就爆粗了。
接住飞剑的第一时间,他当场怒骂,“哪个天杀的推我,有种站出来。”
现场瞬间安静。
大家的目光纷纷集中到沈淮身上。
玄衣少年不悦的眯了下桃花眼,但未有多余的动作。
红衣少年却大喊,“好身手。”
玄衣少年更不悦了,“是哪个龟孙,自己站出来。”
“就是,背后偷袭,算什么男人?”
人群中,有人附和玄衣少年的话。
紧接着,又有人说道,“赶紧站出来,别在那里当缩头乌龟。”
没人站出来。
但有不少人都盯着赵槊看。
“敢做不敢当,还真是小人行径。”
“别以为大家不说,我们就不知道是谁做的。”
“再不站出来,别怪我们骂你家祖宗十八代。”
赵槊见躲不过,不得不站出来。
但他丝毫没有愧意,有的只是被众人‘压迫’的难堪。
“请问,我跟你有仇吗?”沈淮冷声质问。
“你不是没事么?”赵溯看着沈淮,见他面生,又是外地口音,丝毫不把沈淮放在眼里,“就算是我推的,你又能奈我何?”
沈淮直接被气笑了。
他也不想废话,上去直接一脚。
赵槊当场被踹翻在地。
众人一脸惊愕。
玄衣少年也没想到,沈淮这么猛,上来就干。
人狠话不多,这性子,带劲!
不自觉的,少年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不注意看,很难察觉。
红衣少年怔了一下,很快就轻笑出声,“这下有意思了。”
果不其然。
被踹翻的赵槊捂着肚子怒瞪道,“敢踹我,你死定了。”
“踹你怎么了,踹你还要挑日子吗?”沈淮回怼后,将长剑还给红衣少年,然后从擂台下方的兵器架中拿了一杆枪。
“有种,我们上擂台。”沈淮拿枪杆指着赵槊。
“上就上,我还怕你不成?”赵槊咬牙切齿的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大刀,“你要是输了,就从这里跪着爬出去,从此不得踏入雁塔半步。”
众人一片哗然。
都觉得赵槊太过分了。
“赵槊,你别太过分。”一名青袍少年看不惯,站出来指着赵槊的鼻子,“明明是你偷袭在先。”
“你搞清楚,是他发起的挑战。”赵槊怒怼青袍少年,“擂台定输赢,玩不起你叫他别玩啊!”
青袍男子却冷笑道,“欺负一个新来的算什么本事?”
“你看不惯你替他上啊,在这里废什么话。”
青袍少年被这句话气到了。
还想跟赵槊理论时,沈淮拦住了他,“多谢兄台,此事我们擂台解决。”
说罢,转头看向赵槊,“要是你输了呢?”
“我会输?”赵槊轻蔑的扫了沈淮一眼,“就你这弱鸡样,我会输?简直笑话。”
沈淮也不争论,重新看向青袍男子,问了个问题,“他家有钱吗?”
青袍男子一脸愕然。
不等他开口,红衣少年上前两步,说道,“他父亲是定远侯,嫡姐是宫中昭仪,他是侯府老六,生母出身江南茶商之家。”
“对了,他娘是继室,就生了他一个。”有人补充。
哟嚯,背景还挺硬的。
难怪这么目中无人。
“你要是输了,能赔我什么?”沈淮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赵槊,“我初来乍到,可不清楚你在侯府什么地位。
要是你输了,又赔不起,那起岂不是很冤?”
“就你这种货色,还妄想我赵家的赔偿,我看你是想吃屁。”
“赵公子没钱就直说,何必搞这一套!”沈淮一脸鄙夷,“我的要求不高,区区五千两白银而已,你堂堂侯府少爷,要是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算我倒霉。”
众人一阵哄笑。
甚至有人朝赵槊鬼叫、嘲讽、挖苦。
“想要赔偿,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赵槊脸色难堪的放下狠话,提刀跳上擂台。
沈淮见状,也提枪上了擂台。
赵槊死死地盯着沈淮,“一场定输赢,想要赔偿,得看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没问题,你要是输了,乖乖赔偿五千两。”说着,朝下面的众人喊道,“赵槊人品堪忧,我怕他耍赖,还请诸位给我做个见证。”
众人又是起哄。
赵槊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提刀就朝沈淮身上砍去。
沈淮提枪迎上去。
刀枪碰撞的那一瞬,两人战意四射。
赵槊想把沈淮砍下擂台,一雪今日之耻。
沈淮则是想为自己出口气,顺便立立威。
不然日后谁都可以踩自己一脚。
他可不想被这些二代霸凌了去。
赵槊没想到,沈淮看着一副弱鸡样,没想到还有两下子。
于是下手更狠了。
沈淮早就猜到赵槊武功不会很差,不敢掉以轻心。
见他刀刀狠逼,一副要弄死自己的样子,干脆把赵槊当小日子来打。
赵槊是家中老六,说明他不是继承人,父亲续娶商女为妻,说明侯府已经衰落,需要财力支持,嫡姐是昭仪,若在宫中得势,父亲就不会娶商女为妻。
一通分析后,沈淮下手毫不留情。
战况越来越激烈。
台下的人越看越激动。
很快,有人发现沈淮使的是谢家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