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当陆逸率军赶到玉门关时,看到的是一幅奇景:残破的城墙上,戍卒用新式狼筅刺穿戎族骑兵的马腹;烽燧台上,轮换来的河工正用测绘旗传递敌情,这正是府兵三变法中的\"民勇联防\"。
\"将军,俘虏交代戎族大帐在七十里外。\"副将呈上舆图,\"但军中有人水土不服...\"
陆逸摩挲着腰间断剑。前世在热带雨林作战的经验让他灵光乍现:\"取生大蒜分食,水囊都用银针试过再喝。\"转身又对书记官道,\"记下:今后出塞将士,需配发艾草、雄黄各三两。\"
当夜突袭,新军以五百轻骑迂回敌后。陆逸亲自带队攀越峭壁,用改良的蹶张弩点射戎族粮草。火光中,他看见那些喝过蒜水的士卒无人腹痛,嘴角浮起冷笑,朝中某些人往水里投的巴豆,倒是帮了大忙。
捷报传回京城时,安宁公主正在御药房煎药。她将密报藏在药屉底层,上面详细记录着太仆寺少卿倒卖军马的证据。
当陆逸的请功奏折与她的弹劾奏章同时呈上御案,病重的皇帝终于下旨:即日起,全国军马烙\"忠\"字印,私贩者斩。
腊月初八,陆逸回京述职。朱雀大街挤满了围观新军的百姓,他们发现这些士卒不仅扛着陌刀,腰间还别着奇怪的皮囊,里面装着盐块、糖霜和晒干的菜叶,正是按《行军备要》配备的野战口粮。
\"陆将军这是要把伙夫也编入行伍啊。\"茶楼上,几个退伍老卒议论着。
\"你懂什么?\"独眼的老校尉拍案,\"当年跟着李将军出塞,要是有这盐糖袋子,不至于饿得啃皮带!\"
此时宫城内,陆逸正与户部扯皮。侍郎郑沅指着账册叫苦:\"将军要的十万个马蹄铁,把将作监的熟铁都耗尽了!\"
\"郑大人莫急。\"陆逸从袖中掏出本小册子,\"这是并州矿工改进的炒钢法,出铁量能翻三倍。只是...\"他故意顿了顿,\"需要劳烦大人疏通下漕运。\"
郑沅的冷汗滴在\"漕运\"二字上。他知道,这是要清算裴党在漕帮的余孽了。
上元节这夜,陆逸没有赏灯。他站在北衙禁军的校场上,看士卒操作新制的配重式投石机。突然皇城方向升起红色孔明灯,是公主的紧急信号。
\"报!东宫走水!\"传令兵滚鞍下马,\"太子...太子薨了!\"
陆逸的佩剑铿然出鞘。他想起三日前截获的那批幽州进贡的蜡烛,蜡芯里掺着磷粉。这哪是意外,分明是有人要借火夺嫡。
\"封锁九门,许进不许出。\"他翻身上马,\"周肃带人去接应公主,其余人随我护驾!\"
当陆逸冲进紫宸殿时,几个太医正围着龙榻施针。安宁公主攥着半幅染血的衣带诏,对他轻轻摇头。皇帝已经说不出话,枯槁的手指在诏书上敲了三下。
三更时分,诏狱最深处。陆逸看着铁链上的前太子太傅,将一包药粉撒进火盆。青烟腾起时,老臣涕泪横流:\"是六皇子!他答应事成后让老夫当摄政...\"
黎明前的雪地上,陆逸带着金吾卫包围王府。当六皇子举着先皇后玉玺叫嚣\"清君侧\"时,城楼上突然万箭齐发,射出的却是缠着《府兵三变法》册子的无头箭。
\"殿下请看,\"陆逸的声音穿透风雪,\"这上面有北境七镇将领的联名手印。您觉得,他们更愿效忠玉玺,还是效忠能让士卒吃饱穿暖的新法?\"
王府大门开启时,朝阳正照在校场新立的石碑上。碑文是陆逸亲笔所书:\"凡战死者,抚恤田二十亩,免赋三世。\"这行字下,密密麻麻按着无数鲜红的手印,像一片赤诚的雪地红梅。
春分这日,雁门关外的荒原上卷起漫天黄沙。陆逸勒马高坡,望着下方新筑的棱堡群,这是他按前世军事要塞理念设计的防御体系,三丈高的夯土墙呈锯齿状排列,箭楼之间用悬索桥相连。
\"报!戎族五千轻骑已过黑水河!\"斥候的马蹄溅起碎石。
陆逸摩挲着腰间改良的指南针,这是将作监按他图纸打制的军械之一:\"传令,各堡只留弓弩手,重甲兵退入瓮城。\"
三十里外的戎族大军中,左贤王阿史那摩正眯眼打量这些陌生堡垒。他挥动镶金马鞭,前锋骑兵如黑潮般涌向最东侧的\"震\"字堡。当先头部队冲入百步之内时,城头突然竖起数百面铜镜。
正午烈阳经铜镜折射,灼人目力。战马惊嘶,阵型大乱。棱堡箭窗内探出改良蹶张弩,三棱箭镞穿透皮甲,将骑兵连人带马钉在地上。
\"变阵!散开!\"阿史那摩的吼声被淹没在号角声中。他惊恐地发现,无论骑兵从哪个方向突击,总有两座棱堡能形成交叉箭雨。更可怕的是,那些中原士兵每射十箭就轮换位置,箭矢竟似无穷无尽。
暮色降临时,戎族抛下千余具尸体撤退。棱堡地窖中,书记官正在清点箭矢消耗:\"每弩配箭百支,实战耗损四十七支,与将作监演算误差不过三支。\"
陆逸蘸着朱砂在地图上标注:\"明日他们必攻'离'字堡。传令各堡,今夜将半数弩机暗中调往...\"
\"将军!\"亲兵突然闯入,\"京城八百里加急!\"
火漆封印的公文里滑出半片染血的战袍。陆逸瞳孔骤缩——这是他在骁骑营推广的制式军服,唯有京畿戍卫穿戴。安宁公主的簪花小楷附在旁边:\"粮道有变,速归。\"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却冲不散空气中的铁腥味。主事赵德全擦着冷汗,看陆逸抚摸新制的明光铠:\"将军明鉴,这批甲胄绝对足数...\"
\"足数?\"陆逸突然挥刀劈向木架上的胸甲。精铁交鸣声中,甲片四溅,内层竟是熟铁掺了灰口铁。
满库官吏扑通跪倒。陆逸用刀尖挑起块碎片:\"七月廿三,将作监报耗铁三千斤。实际用铁不过两千,余下一千斤...\"他踢开武库暗门,露出成箱的银锭,\"变成了这个?\"
\"将军饶命!\"赵德全瘫软在地,\"是...是陇西李氏逼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