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发疯似的模样,就像中了邪一般,可怕之极。
那耳光,更是打得陆氏的左耳一阵嗡嗡嗡,失去了听觉。
而唇角则有血水在流出来。
谢云岚吓坏,忙去扶,去拦:“爹,发生什么事了?哥哥怎么会死了?”
谢靖情绪激动,愤怒之极,手上力量无法控制,重重把女儿推开。
谢云岚摔倒,头撞在墙上,一阵疼痛袭来。
她闭眼一摸,竟摸到了一手的血,惊恐声还没喊出来,只见父亲竟拿来了一个大花瓶就要往母亲头上砸:
“爹,不要啊……娘会死的……”
她尖叫着扑过去抱住了母亲。
总管也吓得抱住了失控的谢靖:“家主,您冷静,您一定要冷静啊!这东西砸下去会死人的。”
“你疯了吗?”
谢老太太在这个时候跑了进来,高声叫道:“赶紧阻止他……疯了,疯了,你这是疯了……杀妻是要坐牢的,你还要不要你的仕途和名声了……谢和,快,拦住他……”
昨夜一起从农庄回来的谢和,忙上去拦住,大叫:“大哥,你干什么这是?快撒手。”
谢靖手上的花瓶被抢走,拍着大股,老泪纵横地直跺脚,哀嚎道:
“死了……诚儿被她派去的人杀死了!
“这世上怎有她这样狠毒的母亲。就算诚儿不是她亲生的,却是她亲自养大的,那么大一个儿,她说杀就杀,这样的毒妇,要来有何用?”
谢云岚觉得不对,母亲不会这么做的,这是谁在栽赃嫁祸?
谢老太太惊了惊。
谢和眸色一沉。
扶着谢老太太的谢兰若愕然。
边上跟着的梅姨娘,暗暗捂心口,眼神复杂。
陆氏回过神来,抹了一把唇角的血水,先看了一眼女儿,确定女儿没事,才尖锐地叫道:“我没找人杀谢诚。杀他对我毫无用处。谢靖,你用用脑子吧!”
一顿又道:“春日宴在际,谢家若在这个时候死了个至亲,还要发丧,云岚还怎么参加春日宴?
“如今,我唯一的盼头就是助岚儿嫁给小北王。谢诚的命,在我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谢靖不信。
他太知道陆氏有多奸诈,她想弄死一个人,有的是高明手段。
恨能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她越是说她没杀,越说明她杀了,但她已经将一切粉饰太平,他肯定查不出任何不利她的证据了。
“对啊,父亲,这件事,和母亲无关……”谢云岚附和:“你不能这样冤枉母亲啊!”
“呸,你就是同谋。昨夜你设计害兰台不成,你哥才去救那个明觉的,你们就是想借这个机会除掉他,你们狼狈为奸,你们……不得好死……”
谢靖指控着,说到最后,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口地喘气。
“我没有。”
谢云岚好生委屈,大叫着。
谢老太太不动声色,厉声叫道:“够了,都冷静下来,听我一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声张。谢诚只是抱养子,为了一个抱养子,耽误一个嫡女的姻缘前程,不划算。
“阿靖,你找人打一副上好的棺材,把人葬了。不许葬在祖坟。对外就声称,谢诚不务正业,在外与人打架,意外失足落水而亡。谢家就此将其除名,以保谢氏之颜面……”
这话一出,谢诚瞳孔大缩,惊愕叫道:“娘,您怎么能这样对诚儿?那可是您亲孙子啊!”
“怎么,你想给一个奸生子大办丧宴,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笑话一场吗?你想丢脸,且去丢吧……别捎带上我们。”
谢老太太寒着脸落下一句,由谢兰若扶着离开。
谢和跟了过去。
梅姨娘不敢留下,怕遭了城头之火。
谢靖疯了似的摔东西,把陆氏房里能砸的全给砸了,最后指着陆氏叫道:“你真的是好手段,好手段啊,竟让诚儿死后变成孤魂野鬼……很好很好……这个仇,我记下了……”
他打烂了门板,大怒离去。
吵闹声终于静止。
陆氏闭着眼,想了又想,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道:“谁在害我们,谁在害我们?到底是谁?”
谢云岚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脑子里一片混乱,最后一个灵光一闪而过,低叫道:
“娘,会不会是谢兰台?”
陆氏转头目光闪闪:“昨天佛堂的事,她知道是你和谢诚暗中策划的吗?”
“应该不知道。那事,只有我和谢诚知道,哦,还有明觉……”
她捂着发疼的后脑勺:“如果不是谢兰台,那就是明觉。谢诚知道明觉的丑事……不会是他借刀杀的人吧!”
陆氏一边查看女儿的伤势,一边想了又想,最后沉声道:“谢兰台没那么大本事,大概率是明觉……他一个高僧,因为被你们胁迫,落得人人喊打的下场,他心有不甘,痛下杀手也正常……但,谢兰台那头,也要查一查……”
说罢,她眼神坚定道:“岚儿,如今娘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你要争气点。一定要当上一品夫人。绝不能辜负娘的期望。”
谢云岚想到国公府内,小北王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心下觉得,想当小北王的妻子,概率很小,但她不忍绝了母亲的希望,郑重点头道:
“嗯,我发誓。我一定会当上一品夫人。”
*
另一头,梅姨娘回了自己园子,脑子嗡嗡作响。
家主和主母关系恶化,大郎君成了奸生子,如今更是丢了性命。
这一系列操作,说明什么?
有人在算计他们?
就这时,儿子谢安从外头跑来,一脸惊怪地大叫:“娘,大哥——大哥竟然死了?”
语气是极度不可思议的。
“你不是在上学吗?怎么跑回来了?”
梅姨娘皱眉,板着脸叫道:“之前你答应过我好好读书的,怎么又逃课?”
“不是,儿子是想找您,告诉您一件事——刚刚得到消息,沈九万不是一直在失踪吗?据可靠消息说,那人已经死了。沈家现在内斗,沈十五昨晚上也死了。七妹不用担心再嫁沈家当小妾了。”
谢安兴奋地和小娘说着,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就跑了回来。
梅姨娘浑身又一哆嗦:
五丫头之前说过的事,好像一一在应验。
“娘,我怎么觉得这一切和五姐有关联?”
谢安轻声说了一句,眼神是怔怔的,觉得很匪夷所思。
梅姨娘忙捂住儿子的嘴,左右观望,压着声音叮咛:
“闭嘴,把这个想法烂在肚子里头……”
谢安点头,但他觉得,这一切就是五姐干的。
*
素园,谢兰台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窝在韩景渊的怀里。
两个人都侧睡着。
韩景渊朝里睡,她朝外睡。他铁铸似的手臂伸展开,成了她的枕头,另一只手松松垮垮拢着她的腰。
他的怀里,暖到不行。
谢兰台呆了一下,他竟这样抱着她睡?
男人啊,果然都是风流的,心里想着一个,不妨碍他怀里另抱一个睡觉。
她想推开。
头顶,传来一声含糊的阻止:
“别动……困……昨晚上抓了一晚上奸细。再睡一会儿。”
才不要。
“我睡饱了。夫君可慢慢睡。”
她挣扎着想起来。
“谢兰台,你倒是真会过河拆桥。”
男人忽就睁开了眸子。
清亮如洗。
干干净净。
她被盯着眼皮一跳一跳,甚是不解地问道:
“我怎么过河拆桥了?”
“昨晚上吓得瑟瑟发抖的人是你,现在清醒了,抱够了,我想抱,你却不让抱,是不是好没道理。”
他说得很是一本正经。
谢兰台:“……”
昨晚上,她做噩梦了,梦到被杀的人,来索命。
前世,谢兰台良善,手上没沾过血,可人善被人欺;这一世,她心思阴狠,谁想害他,她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可内心,她还是怕的。
想来是她的心,还不够狠,不够硬。
“记住了,谢诚该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犯我一次,不碰底线,可以放过。人若犯我多次,必诛之。”
床榻之上,韩景渊闭着眼,似乎是无害的,可这一句话说到最后,却透出了深深的杀意。
“你现在还是太弱。日后,我慢慢给你剖析朝中事、皇家事,还有世家之间的恩怨,他们的手段更狠。你要学会怎么和他们斗。”
好神奇,他,不光不介意她杀人,还想培养她怎么杀伐果断。
“小北王许你权势了?”
她好奇问。
他不说话。
她继续问:“你……也杀过人?”
这次,他回答了:
“杀过。”
一顿,他又道:
“北胡战场上,我斩过来犯之人。北胡的贸易区,我砍过胡商的脑袋。我杀之人,皆是国之死敌。我杀得问心无愧……”
说着他突然睁眼,眼神澄亮:“有些死敌,一目了然;有些仇人,藏于后宅,坏到骨子里,又拿他无可奈何。那是最可怕的。
“女人的战场在后宅,可以用软手段解决最好;软手段解决不了,那就该杀就杀,别有心理负担。”
谢兰台怔忡了一下:
韩景渊在宽慰她。
“哦。”
她应了一声:
“是小北王告诉你……我又杀人了?”
韩景渊的眸光闪了闪,沉默了一下,忽伸手抚上她如玉的粉颊刮了一下,轻声道:
“其实……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