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她鼓起勇气问母亲:
“如果没人记得陈伯,他的敲击还算数吗?”
母亲沉默了很久,放下碗筷,走到房间里,拿出一张旧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水泵站前,手里拿着一根听音杆。
“你爷爷说过,”她说,“只要还有人觉得这声音该存在,它就没断。”
第二天,吴小雨提交了志愿表:本市职高市政工程方向。
赵工退休手续批下来的那天,他特意穿上了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工装。
他沿着熟悉的步行街慢慢走着,感受着脚下每一块地砖的温度。
突然,他发现,整条步行街的感应路灯,在他经过时,竟然接连闪亮三下。
他愣住了
他笑了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新来的“感官实习生”递上一本手工装订的日志册,封面写着《听地表笔记·续》。
他翻开第一页,是实习生亲手绘制的“城市共振带”草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节点和频率。
旁边贴着一张纸条:
“您画的‘心跳区间’,我们改成绿色了,因为大家都说,那是活的。”
赵工看着那张草图,看着那行字,心里百感交集。
他没说话,只是在末页空白处画了个歪斜的圆点,下面写道:
“传下去,别修平。”
他将日志册递还给实习生,抬头望向远方。
清明前夕,老爷子再次拄着拐杖,缓缓走过七个铃铛点。
当他走到第五站前,停下了脚步。
清明将至,老爷子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又开始了例行的“铃铛巡礼”。
当走到第五个铃铛点,他驻足了。
只见李素芬大妈正手起板落,用压板敲出那熟悉的“笃、笃、笃”三声,清脆又利落,节奏感十足。
“嘿,这大妈,深藏功与名啊!”老爷子心想。
更让他惊喜的是,身后几个拎着菜篮子的小娃娃,也跟着节奏拍起了小手,稚嫩的童音和着敲击声,那是纯真的天籁!
老爷子乐呵呵地笑了,迈开步子继续向前。
终于,他走到了七个铃铛点的终点。
就在这时,忽然狂风大作,呼啸的风声裹挟着五百个风铃,奏响了一曲激昂的交响乐。
铃声或高亢,或低沉,汇聚在一起,仿佛无声的潮汐,涌动着,澎湃着,直击人心。
老爷子抬头望向天空,眯缝着眼,轻声呢喃:“以前总怕传统这玩意儿断了根,现在才明白,它早就融入生活,走成了路咯!”
远处,吴小雨静静地站在新建成的城市地雕旁,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动。
她的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三次,屏幕上跳出一串未读消息。
她没有掏出手机,只是微微抬起脚,又轻轻地落了下去。
她在等待,等待着来自地下的,下一记悄然无声的回应……
于佳佳最近有点焦头烂额,倒不是德云社的事儿,而是被一纸“智慧城市人文模块优化座谈会”的邀请函给弄懵了。
优化?
优化啥?
德云社的相声要接入智能AI?
想想那画面,郭老师一张嘴:“今天咱聊聊人工智能……”台下观众:“吁~~~~!”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会会这帮“优化大师”。
座谈会现场,ppt做得那叫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配色科技感十足,就是内容……于佳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大屏幕上,一段剪辑过的视频正在播放。
画面里,是德云社发布会现场,五百风铃齐鸣,步行街的感应灯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铃声闪烁跳动。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这就是我们‘环境情绪反馈系统’的初代原型!”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站在台上,激情澎湃地解说着,“通过对城市声景的捕捉和分析,实现人与环境的和谐互动,构建更加智能、更富有人文关怀的城市空间!”
于佳佳听得直翻白眼,心说:这也能行?
这都能立项?
这帮人是懂“智能”还是懂“人文”啊?
怕不是ppt做得好罢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是宣布立项开发“城市节律照明工程”,听起来非常高大上。
于佳佳看着台上那些一本正经的脸,忽然觉得有点荒诞。
他们真的相信这些吗?
还是只是在玩一场名为“政绩”的游戏?
轮到讨论环节,于佳佳清了清嗓子,笑着说:“各位领导,各位专家的方案都非常棒,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这个‘城市节律照明’,能不能别设触发阈值?让灯自己学会什么时候该闪,就像……就像谈恋爱一样,感觉对了,自然就亮了。”
会场里安静了一瞬,随后响起一阵略显尴尬的笑声。
于佳佳耸耸肩,心想:反正我是说了,听不听是你们的事儿。
散会后,她立刻给秦峰拨了个电话:“喂,老秦,帮我个忙,搞点小玩意儿……”
与此同时,市职高市政工程班的新生吴小雨,正面临着入学以来的第一个挑战——绘制步行街地下管网简图。
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电子探管仪的原理和使用方法,底下的同学们也纷纷拿出设备,准备大显身手。
吴小雨却默默地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手绘的图册,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管线的走向和节点。
这本图册,是她花了三年时间,跑遍了步行街的每一条小巷,一点一点记录下来的。
“吴小雨,你干什么呢?不用仪器,你打算用手刨啊?”老师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屑。
吴小雨没有理会老师的嘲讽,只是抱着图册,默默地蹲守在步行街东口,一连三天。
她仔细地记录着每一次敲击后,探管仪的误差波动,试图找到最精确的管线位置。
第四天,她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当众指出教材标注的“甲五段耦合点”实际偏移了1.8米。
“不可能!你一个新生,懂什么?”老师脸色铁青,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吴小雨不慌不忙地拿出三年来的井盖松动痕迹照片,一张张地展示给老师看。
照片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每逢暴雨,教材标注的位置都会出现积水塌陷,而她手工标记的位置却安然无恙。
老师的脸色由青转白,最终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算你厉害。”
当晚,一场暴雨如期而至,其他小组的设备因为共振失灵,全部趴窝,只有吴小雨手工标记的位置,精准地避开了积水塌陷区。
同学们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羡慕。
吴小雨却并没有申请加分,只是默默地将图纸复印了一份,塞进了赵工常去的修车铺信箱。
赵工收到吴小雨的图纸时,正在修理一辆老旧的自行车。
他放下扳手,仔细地端详着这张图纸。
在原有的“震动传播路径图”上,吴小雨新增了三条虚线,并且标注为“人走多了压出来的新震道”。
赵工看着这三条虚线,沉默良久。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双脚步,在岁月的流逝中,一点一点地改变着地下的结构。
他翻出工具箱里一把闲置多年的铜锤,走到自家院子的水泥地上,轻轻地敲出了三下。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在空气中微微震荡。
第二天清晨,邻居家的小孩上学路过,无意识地用脚尖点了三下地面。
再往后两天,送奶工停自行车时,也习惯性地跺了三脚。
赵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只是每周日晚饭后,都会坐在院门口听一会儿地响,像在等老朋友打招呼。
林小满最近发现,“活着的声景网络”的上传量激增,许多音频背景中都出现了高度相似的三击节奏,但来源地却遍布全国各地。
“这……什么情况?”她皱着眉头,开始顺藤摸瓜。
很快,她就发现,某款国产助眠App偷偷集成了“步行街夜曲”白噪音包,并且宣称是“基于神经科学原理设计的放松节拍”。
“神经科学原理?放屁!”林小满气得差点没把电脑砸了。
她本想发声明澄清,告诉大家这根本不是什么科学,而是真实的生活。
但转念一想,如果直接澄清,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反而让更多的人相信了App的宣传。
于是,她灵机一动,将原始的刘婶收工录音,混入了一段菜市场叫卖声,以匿名用户的身份上传至该App的评论区。
“这才是真正的步行街夜曲!原汁原味,童叟无欺!”她还特意在评论里强调了一句。
一周后,App的开发者主动联系了她,语气十分客气:“您好,我们后台数据显示,带市井杂音的版本,用户留存率高出了47%,请问我们能否合作推出‘真实生活节拍系列’?”
林小满嘴角微微上扬,回复道:“可以,但不准降噪。”
于佳佳这边,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她的“反训练计划”。
她悄悄联系了麦窝社区,在步行街七处铃铛点的下方,埋设了微型振动传感器,并且接入了一个不联网的本地回路。
“这玩意儿,能行吗?”秦峰看着那些小小的传感器,有些怀疑。
“行不行,试试才知道。”于佳佳神秘一笑,“咱们要用真实的地底三击,反向干扰AI对‘理想节拍’的学习模型。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明白,真正的节奏,是学不来的!”
这天,智能水务系统项目经理周志明,正带着他的团队,在步行街进行“节律照明”的试点调试。
“周经理,咱们的系统始终无法稳定识别,灯光忽明忽暗,完全没有规律啊!”一个工程师擦着汗,焦急地说道。
周志明皱着眉头,看着那些闪烁不定的感应灯,心里也有些烦躁。
“再检查一遍!看看是不是线路有问题?”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