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城中各家酒肆,较之室外的清冷,其内却是宾客满堂,好不热闹!
尤其城中数一数二的正店酒肆,没有因商贾的离去变的冷清,反而依旧是异常红火!
商道冰封,商贾断绝,可北地数十万将士皆是回关内过冬,便是些许归家的士卒,采买年货精贵离去后,还是让望北城维持着繁华之态... ...
冬至之日,北地之人无论如何也要吃食一碗羊汤馄饨,便是以奢靡着称的乐丰楼也不能免俗!
“诸位军爷,冬至顺遂,平安喜乐,混沌裹钱,得者岁吉!”
“今儿二爷弄了三枚金钱添加其中,中者一柄出自烽雷堡的金环错银匕首,以祝诸位酒兴!”
随着堂倌一声高唱,五层吊桥连通的楼宇内,顿时迎来一阵叫好之声!
瞬息之下,众人的目光也望向琉璃穹顶下的舞榭处!
待见堂倌褪去,本以哪个花魁娘子客串展示彩头,怎料一名身材健硕,虎背熊腰的妇人端着托盘走上!
只见楼宇之内眼毒的贵客,立刻冲着下方笑道:
“半载不见,盛娘子又丰美了一分呐... ...”
一声调笑,顿时惹来诸多相仿,楼中八成骄兵悍将望着这位名动北地说人先生,可比瞧着花魁娘子热切多了!
一言粗狂道尽万古,最是下酒的稀罕物!
北地三州,万千酒肆,便是重金相与也不见得其去说上一场!
而望北城中某个四处漏风的羊肉铺子,却是不经能瞧得这道雄姿... ...
舞榭之上,长条大案!
盛三娘子咧嘴大笑一声,环视一周,自大碗中夹起一枚馄沌送入口中,咀嚼一二,面露失望,继而举目喝道:
“来来来,让某家瞧瞧哪个是顺遂喜乐的?”
粗重浑厚的声线,透着三分诙谐,落在三分醉意的骄兵悍将耳中,立刻将目光落在小厮方才呈递的羊汤馄饨中!
随着一阵笑声,便是吞咽汤水的窸窣!
不过十二枚的混沌,在兵家汉子口中不过几个呼吸!
待见三楼雅阁内,一个稍显青涩的年轻人探出脑袋,举着一枚精细金钱,高声笑道:
“盛...盛娘子,俺吃到哩... ...”
盛三娘子闻声侧目,抬手叉腰,故作惊愕道:
“哦?”
“小兄弟如此饭量,敢问是哪家将军?”
一言嬉闹,顿时惹得周遭哄笑不已!
待见年轻人涨红面庞,侧目瞧了眼自家校尉,继而立身窗前,正色道:
“赵不寒,拓北军,赤羽卫,郑争先校尉麾下亲卫队正!”
不畏北蛮铁骑的年轻军汉,于此刻一句言语好似耗尽了周身勇气,继而声音一弱,挠头讪笑,
“盛娘子,不是将军啦... ...”
军中将领冬日款待麾下,便是北地边军的老规矩,甚至是不容忽视的规矩!
尤其是那些方才成年的年轻人,吃几处奢华的正店酒肆,在温柔乡中打几个滚!
若是冬日婚配,将领们更是要竭力相助... ...
盛三娘子闻言,缓缓摇头,沉声道:
“十五年前,庞将军也不过是一名队正,而今日却是我北地门户的主帅!”
“赵家兄弟,你怎知他日你不是名动天下的北地将军呢?”
一道言语落在赵不寒耳中,周身好似过电一般,羞赧扭捏瞬息消失,继而抱拳正色道:
“在下谢盛先生提点,待他日我跻身五品,还望先生与我一段才是... ...”
盛三娘子听此,亦是抱拳以对,高声喝道:
“借此冬至,某家便提个目,名为‘赵将军饮水阔连’”
阔连大渎,乃是北蛮横穿万里的水脉,更是深藏北蛮腹地,这饮水阔连便不言而喻了!
三分醉意的军汉们,叫喊欢愉瞬息直冲穹顶!
赵不寒听此,微微欠身,正色道:
“谢先生... ...”
话音方落,便见盛三娘子自托盘抖手一挥,一道流光瞬息而至!
赵不寒下意识抬手接过,望着掌中古朴大气的金环银错,抽刀出鞘,瞬时一抹森然照目,嘴角不由露出憨笑!
兵家汉子哪有不喜刀兵的?
“大人,如此精贵绝非足下能用的,还... ...”
待见这位新晋校尉郑争先,含笑摆手,望着口不对心的年轻人,笑道:
“啥子精贵,好的赖的均是二爷与你们的彩头,回去将金钱挂脖子上,也谋得二爷一份庇佑!”
赵不寒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继而挠挠头讪笑道:
“待来年,足下定缴获一柄宝石弯刀与大人... ...”
然,未等言语完,掌中金环银错便让在旁的袍泽夺了去,
“寒子,快让俺们瞧瞧这稀罕物,都馋得慌啊... ...”
“哦,好物件...好物件... ...”
“... ...”
不消片刻,三柄彩头在盛三娘子手中遁入雅阁与大堂!
紧随便是一声醒木的清脆,粗犷浑厚响彻楼宇,
“啊...呀呀,今儿某家便与诸位将军说段,庞清元以身饲虎大胜北蛮!!!”
“话说... ...”
万马奔腾,金戈相交的口技,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战况,传入耳中,落在心头... ...
身藏蛮荒意气的少年,便是心念坚定可不觉也身陷其中!
待回过心神,仰头望着怔怔出神的佳人,不由轻笑道:
“盛三娘子的才艺如何?”
素心闻言,娇躯轻颤,抬头瞧着笑眯眯的少年,继而颔首感叹道:
“盛娘子真乃奇人呐,便是旁门也算是惊才绝艳了... ...”
二郎闻言,蹭了蹭脑袋,低声道:
“小时候,阿兄与我在酒肆外面,隔着远远便听得真切,甚至有那么一瞬真想去拜师学艺呢!”
“走南闯北,畅游天下,倒是好活计!
“可冲着溪水嚎了几嗓子,便没了气力,就打消了念头... ...”
素心听着少年的有感而发,抬手帮其理顺着发丝,柔声道:
“幸好公子不是这块料,否则可是苦了奴家呢... ...”
二郎闻言,侧头叼住一节青葱指头,喃喃道:
“不想了,现在能听到盛三娘子活计,也算满足了... ...”
言语方落!
待见雅阁拉门缓缓推开,只见一幕做罢的盛三娘子阔步而入,
“二爷安好,素心娘子安好... ...”
二郎闻言,自佳人腿上飘然起身,轻笑道:
“盛先生安好,先生可是想煞我了!”
盛三娘闻言,虎躯一振,继而摆手,
“二爷可是羞煞某家了,不敢当...不敢当的... ...”
随着言语,素心捧着一盏酒水送来,
“盛娘子快来润润嗓子,这半个时辰奴家瞧着都心疼的慌!”
盛三娘子见状,也不扭捏,接过酒盏瞧着一汪琥珀清冽,便是一饮而尽!
转瞬,一双虎目眨了眨,却是苦笑不语!
素心见此,轻笑道:
“这是荔枝蜂蜜酿的,甚是柔顺,方才是女子饮的酒水嘛!”
女子知心,便是再过豪迈的盛三娘子,也不由面上露出一丝女儿态,
“素心娘子费心了... ...”
素心闻言,转而看向少年,娇笑道:
“哪里的,方才公子还说往日想拜娘子为师呢,只是天资不够,方才罢了念头的!”
盛三娘子听此,立刻摆手,连忙道:
“素心娘子莫要羞煞某家了,这...这可不能提呢!”
二郎见此,却是不以为意,抬手落在坐,缓缓道:
“盛先生南渡半载,月中至少登台五十余场,讲我北地风骨,言我北地脊梁!”
“无论是都护府大都督,亦是河谷本公,皆是敬重先生的... ...”
南域百姓,以往安享太平,便是知晓北地战事,也不过是只言片语!
然,这位说书大家的南渡,却是将此间壮怀激烈展现的淋漓尽致!
于情于理,这位北地奇人也值得北地新贵的礼遇!
盛三娘子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动容,继而端起酒盏,豪爽笑道:
“嗯...某家浅薄淫艺,不值...嗯...二爷,皆在酒中了... ...”
舌灿莲花的大家,不觉有些语塞,继而一饮而尽!
二郎见此,紧随而至!
待方才落下手臂,便听得前者面露郑重缓缓道:
“二爷,某家这有几只孤魂野鬼,不知二爷能否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