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如狰狞的墨龙,从后院窜入大堂,梁柱在火舌的啃噬下发出 “噼里啪啦” 的呻吟。陆展博被铁链拴在柱子上,呛人的烟雾中,他望着陈美嘉手腕上被铐子磨出的红痕,忽然想起师父教他捕快守则时,掌心的老茧擦过他手背的触感。
“你说你也是,大白天带个铐子,吓唬谁呢?” 陈美嘉咳嗽着,用袖口捂住口鼻,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陆展博递来的刀柄。刀刃上还沾着昨儿切葱花的痕迹,在跳动的火光中晃出细碎的金斑。
陆展博盯着她发梢的火星,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挥着芙蓉掌把醉汉拍出三丈远的飒爽模样。“我没让你砍铐子!” 他提高声音,铁链撞击柱子的声响盖过了房梁坍塌的闷响,“照这砍,手起刀落,不会很疼的,快点,否则谁都逃不了,来吧!”
陈美嘉的手悬在半空,刀刃映出她瞪大的瞳孔,里面有火光,也有他倒映的身影。“你……” 她想骂他傻,却看见他耳后新添的灰渍 —— 那是刚才替她挡落木时蹭的。
“我自己乐意的,不怨你。” 陆展博再次递刀,手腕上的旧疤在火光中泛着淡粉色,“赶紧的!”
“不不不,你还是换个人吧!” 陈美嘉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发烫的柜台上,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真正的侠气,不在刀光剑影,而在惜命惜人。”
陆展博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破釜沉舟的释然:“没用,我自己来!” 他抓起刀刃的手刚用力,就被陈美嘉劈手夺过。
“我…… 我想留下来陪你!” 她的声音比火势更烫,“你命烂,我命也不金贵!”
陆展博愣住了,眼前的陈美嘉不再是那个会排山倒海的女侠,而是个眼睛里燃着倔强的姑娘。他忽然想起去年中秋,她蹲在屋檐上啃月饼,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他巡逻的路上,像片轻盈的羽毛。
“小陈,你可想好了,你连人都没嫁过呐!” 他喉咙发紧,却故意用玩笑掩饰。
“你也没娶过呀?” 陈美嘉梗着脖子,发间的玉簪子晃出细碎的光。
陆展博望着她,忽然觉得火场的热浪都成了背景音。他想起师父说过,捕快最不该动的就是情,但此刻,铁链拴住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某种正在滋长的情绪。“好,今儿我就豁出去,舍命陪淑女啦!” 他笑道,却在浓烟中红了眼眶。
女寝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陈美嘉靠在炕头,手里摆弄着断成两截的铐子。莫小贝的睡脸埋在枕头里,不时发出含糊的呓语,像只偷腥的小猫。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额角的灰渍,却遮不住眼底的波光。“我有那么大魅力吗?” 她对着镜子喃喃,指尖划过镜面上的裂痕,想起陆展博在火场中说 “舍命陪淑女” 时的眼神。
“有…… 我有钱,先给我来十串糖山药。” 莫小贝的梦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美嘉轻笑,替小贝盖好被子,指尖触到她发间的草屑 —— 大概是今儿在后院玩闹时沾的。“又说梦话,十串吃得完么你?” 她轻声责备,却在看见小贝嘴角的口水时,忍不住用帕子替她擦掉。
回到镜前,她忽然想起江湖话本里的桥段,指尖敲了敲镜面:“魔镜魔镜告诉我,展博要的是什么?”
“你…… 就是你,把钱交出来!” 莫小贝猛地翻身,差点滚下炕。
“还敢抢钱?不像话,醒醒……” 陈美嘉连忙扶住她,却在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时,想起自己小时候做噩梦,父亲也是这样拍着她的背哄。
“嗯,怎么了?” 莫小贝揉着眼睛,发辫乱成鸡窝。
“为什么抢人钱?”
“抢钱…… 谁抢钱了?”
“你,老实交代,刚才梦见啥了?”
“梦见…… 我去买冰糖葫芦,摆摊那老头收完钱,不给东西。”
陈美嘉忍不住笑出声,胸腔里的憋闷忽然散了大半:“喔…… 那是得抢,睡吧!”
“e=怒e=怒e=怒e=( o`w′)ノ,你就为这事把我吵起来?”
“我这是为你好。” 陈美嘉替她理顺发辫,忽然想起陆展博的话,“姐错了,明儿还你串糖葫芦。”
“两串,一串山楂的,一串山药的。”
“没问题…… 不过你先得答应我一件事。” 陈美嘉望着窗外的星光,指尖摩挲着断铐,“明儿帮我问问陆展博……”
晨光透过破损的窗纸,在大堂地上织出斑驳的金网。陈美嘉拄着扫把,不时朝外张望,莫小贝在一旁踢着石子,书包带子滑到肘弯也浑然不觉。
“展博还来不来?再不来我可上学了啊。” 莫小贝仰头望着日头,鼻尖沁出细汗。
“来了来了,好好问啊,问出来有奖!” 陈美嘉把断铐塞进袖口,却在看见陆展博身影时,心跳漏了半拍。
“没问题,第一个问啥来着?”
“如果我和你师父同时掉水里…… 什么味儿啊?” 陈美嘉忽然皱眉,鼻翼翕动。
关谷神奇拎着泔水桶晃出来,桶里的汤水晃得 “哗啦” 响:“泔水,也不知招谁惹谁了,好好的泔水车,非不让进城,这不折腾人嘛?”
陆展博恰好进门,捕快服上还沾着晨露:“这是为了环保,省得味大,漓漓拉拉的,熏着人!”
关谷神奇翻了个白眼:“那你就不怕累着人呐。” 嘟囔着拎桶出门,“感情不是他拎,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展博哥有空吗?我想采访你!” 莫小贝蹦跳着迎上去,书包带终于彻底滑落。
“采访…… 嘛意思?” 陆展博挑眉,目光扫过陈美嘉泛红的耳尖。
“就是问问题,坐吧,第一,如果我和你师父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陆展博浑身一僵:“你说嘛?”
陈美嘉在旁抓耳挠腮,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咳嗽声,恨不得把莫小贝的舌头拴住。
“你等一下。” 莫小贝跑到陈美嘉身边,“又怎么了?”
“不是你,是我,我!” 陈美嘉压低声音,耳尖红得快滴血。
“我说的就是我呀?”
“不是我,是…… 小陈,就是你面前这个人,明白吗?”
“明白,等着啊。” 莫小贝蹦回陆展博面前,“如果小陈姐姐和你师父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陆展博的手不自觉按上刀柄:“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先救谁呀?”
“是不是我师父出了什么意外?” 陆展博往前半步,捕快的警觉让他瞳孔微缩。
“是不是啊?” 莫小贝转头,却撞见陈美嘉疯狂摆手。
陆展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陈美嘉立刻堆出僵硬的笑:“hi~”
“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陆展博冲过来,靴子碾碎地上的炭灰。
“没怎么呀?” 陈美嘉后退,后腰抵在冰凉的柱子上。
“那她为啥要我问那个问题?”
“她…… 她问的问题,你问我干吗?”
陆展博转头瞪向莫小贝,后者立刻指向陈美嘉:“是她让我问的!” 说完,撒腿就跑,“糖葫芦我不要啦,你俩慢聊啊,我上学去啦!”
陆展博盯着陈美嘉,后者被他的眼神烫得想躲,却退无可退。“陈美嘉,到底咋回事?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里有紧张,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 我为啥要告诉你?” 陈美嘉梗着脖子,却在他拔刀时,看见他指尖的颤抖。
“你说不说?” 刀刃出鞘半寸,映出她眼底的慌乱。
“不说不说就不说,有本事砍我呀,砍砍砍砍,砍死我好啦……” 她闭上眼,却在听见收刀声时,猛地睁眼。陆展博半跪在地,刀尖插入青石板,手背上青筋暴起:“我求求你了,我师父到底怎么啦?是死是活,给我句准话就行,我就这么一个师父,陈女侠,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只受伤的小兽。胡一菲恰好下楼,见状连忙奔过来:“咋了这是…… 展博?”
“你问她吧!” 陆展博别过脸,不想让人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嗯?你咋欺负他了?” 胡一菲皱眉看向陈美嘉。
“我…… 我懒得跟你解释!” 陈美嘉跺了跺脚,愤然而出,却在经过陆展博身边时,轻声说:“你师父没事。”
陆展博猛地抬头,只看见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发梢在晨光中晃出一抹温柔的弧度。胡一菲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展博不哭,姐在呢,哎呀,这个死小郭,真是的,不哭不哭,等我找她去啊……”
陆展博望着陈美嘉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火场中她挡在他身前的模样。他摸了摸腰间的断铐,嘴角微微上扬。
大堂外,莫小贝啃着糖葫芦蹦蹦跳跳地去上学,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陈美嘉靠在墙角,望着天上的云发呆,手里的断铐硌得掌心发疼,却舍不得放下。远处,陆展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慌忙把铐子塞进袖口,却在抬头时,撞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