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浓烟如墨般翻涌,梁柱上的明火舔舐着雕花,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陆展博与陈美嘉背靠着柱子坐在地上,铐子的铁链在灰烬中拖出蜿蜒的痕迹。陆展博望着头顶摇摇欲坠的横梁,忽然想起师父临走前拍他肩膀时的温度,那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比任何刀剑都让他安心。
“我的理想,就是当一个好捕快!” 他的声音被浓烟呛得沙哑,却像块扔进湖面的石头,惊起一圈圈涟漪。
陈美嘉转头看他,发现他睫毛上还沾着烟灰,像落了层薄雪。她想起父亲郭巨侠说过的话,那些关于捕快与大侠的教诲,此刻在火光中竟有些模糊。“你已经是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温柔,“我爹说过,一个好捕快,绝不让好人受半点委屈,也不让坏人尝一点甜头。”
陆展博猛地转头,瞳孔里的火光晃了晃:“嗯……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你先把眼睛闭上,我再告诉你。”
陈美嘉挑眉,却还是闭上了眼。她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是陆展博略带紧张的呼吸。“好了,来吧。” 他说。
陈美嘉撅起嘴,故意拖长声音:“呵呵,好吧……” 却在睁眼的瞬间尖叫着后退 —— 陆展博光着膀子,背上纵横交错的抓痕触目惊心,在火光中泛着淡红的新痕旧伤。
“你无耻!” 她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清脆的响声盖过了远处的犬吠。
“你打我干吗?” 陆展博捂着脸,眼里满是委屈。
“你说呐?” 陈美嘉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火光还是羞恼。
“我背上痒痒,自己又挠不着,就想让你帮个忙,一次挠个痛快。” 陆展博转过身,露出后颈的红痕,“这些都是追贼时被荆棘划的,还有这道……” 他指着腰间的月牙形疤痕,“是去年抓赌坊老板时挨的刀。”
陈美嘉的手悬在半空,忽然想起刚才在浓烟中,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那些疤痕不是耻辱,而是他作为捕快的勋章。“喔…… 那你转过去吧!” 她清了清嗓子,指尖轻轻落在他背上,却被他突然的喊叫声吓了一跳。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陆展博像指挥作战般念着方位,陈美嘉被逗得笑出声,先前的尴尬烟消云散。门被踢开的瞬间,吕子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尖叫着冲进来,身后跟着胡一菲、曾小贤和莫小贝。众人看着眼前的场景,瞳孔里倒映着跳动的火光,一时竟忘了救火。
“天呐!你你你…… 还有你,你把我带走吧!” 吕子乔闭着眼大喊,却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陆展博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手忙脚乱,慌忙捡起地上的衣服披上:“带哪儿去啊?”
“衙门呐,是打是骂,是关是罚,一切随你!” 吕子乔趴在地上,声音低沉在灰尘里。
陆展博却摇摇头:“实在抱歉,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吕子乔抬起头,鼻尖沾满灰烬。
“因为我是个好捕头,” 陆展博看向陈美嘉,眼里映着她手腕上的血痕,“绝不让好人受半点委屈,也不让坏人尝一点甜头。”
胡一菲咬着嘴唇,忽然想起刚才在后院,莫小贝哭着要冲进火场拿功课的模样。她转头看向自家小姑子,却发现莫小贝正盯着陆展博腰间的铐子,眼神里有羡慕,也有不甘。
“那也就是说……” 胡一菲试探着开口。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陆展博晃了晃手上的铐子,铁链撞击柱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谁来帮忙,把链子弄开吧。”
“我来我来!” 曾小贤挥舞着赤焰刀冲上前,刀刃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别动…… 砍坏了怎么办?” 莫小贝忽然尖叫着冲过来,像护崽的小兽般张开双臂挡在铐子前。
“放心吧,这把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曾小贤得意地挑眉,却被莫小贝一把抢过刀。
“凭什么呀?这刀是我的,我的!” 莫小贝紧紧攥着刀柄,指节发白。
胡一菲叹了口气,蹲下身与莫小贝平视:“是你的,但得等你长大,才能给你。”
“我已经长大了!” 莫小贝踮起脚尖,发间的玉坠子撞在胡一菲的额头上,“你老说,等你长大等你长大,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我除了那床破被子,啥都没有,可你看人家邱小冬,连金库钥匙都归他管。”
胡一菲看着莫小贝眼里的泪光,忽然想起自己初到同福客栈时,也是这样渴望被认可。“小贝…… 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 她伸手替莫小贝理了理乱发,“嫂子没考虑过你的感受,对不起!从现在起,你的东西,全部由你自己处置!”
“嗯,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莫小贝吸了吸鼻子,将刀递给曾小贤,“拿去用吧…… 轻点儿砍,砍坏了你赔啊!”
大堂里,火已经被扑灭,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血腥味。陈美嘉揉着手腕上的铐痕,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铁链,忽然有些舍不得。“谁帮我把那铐子收起来。” 她轻声说。
“都断成两截了,还留它干吗?” 关谷神奇踢了踢铁链,发出沉闷的响声。
“留个纪念,也算我没白冒这个险。” 陈美嘉弯腰捡起半块铐子,指尖划过刻在内侧的 “捕” 字,那是陆展博的师父亲手刻的。
曾小贤晃了晃手里的铁链:“猴儿沉的,又没啥用,扔了得啦。”
“别扔,听见没有,给我……” 陈美嘉伸手去抢,却被突然闯入的莫小贝打断。
莫小贝手里拎着半袋糖,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挠他挠他,踢她踢她,咬他咬他!”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手里的糖棍随着动作晃来晃去。
胡一菲盯着她手里的糖袋,眼神一凛:“小贝,这糖是从哪儿来的?”
“呃…… 同学给的。” 莫小贝眼神躲闪,往嘴里猛塞糖块。
“哪个同学?”
“说了你也不认识!”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陆展博正与一个卖糖人拉扯,手里的赤焰刀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放手,听见没有?” 陆展博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卖糖人哭丧着脸:“大人,这刀真是我换来的呀!”
莫小贝眼神一慌,转身想溜,却被胡一菲一把抓住:“莫小贝!”
“我的东西,全部由我自己处置,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莫小贝梗着脖子,把糖往嘴里猛塞,碎屑掉在衣襟上,
“你给我站住!” 胡一菲气极反笑,抬脚欲追。
陆展博却忽然拔刀,刀刃抵住卖糖人的肩膀:“最后问你一遍,到底走不走?”
“大人,我冤枉啊!” 卖糖人跪了下来,怀里的关东糖滚了一地。
陆展博忽然想起陈美嘉说过的话,想起师父教他的捕快之道。他收刀入鞘,弯腰捡起一块关东糖,递还给卖糖人:“你知道什么才叫好捕快吗?” 他看向远处的陈美嘉,后者正捂着嘴偷笑,“绝不让好人受半点委屈,也不让坏人尝一点甜头。”
他拽着铁链转身,却不小心被绊倒,摔在地上。“啊…… 你还敢拒捕?” 他佯装愤怒,却在看见莫小贝躲在胡一菲身后的模样时,忍不住笑了,“帮我照顾好我十八姨太…… 她未来的婆婆!”
众人愣了愣,面面相觑,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妈!”
陆展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月光落在他的捕快服上,把 “捕快” 二字映得清清楚楚。他看向陈美嘉,后者正把断铐放进怀里,眼里有星光闪烁。
莫小贝忽然跑过来,把半袋糖塞给陆展博:“给你,草莓味的。”
陆展博挑眉接过,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下次再拿东西换糖,我就把你铐在衙门门口晒三天。”
“你敢!” 莫小贝瞪他,却在看见他手里的糖时,偷偷笑了。
胡一菲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觉得这场火灾像一场闹剧,却让每个人都找到了些什么。她望向天边的启明星,想起莫小贝刚才的话,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嫂子,” 莫小贝忽然拽了拽她的袖子,“其实我知道,你把礼物藏在床底第三块砖下面。”
胡一菲一愣,却看见莫小贝眼里的狡黠:“我不要了,反正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真的?”
“嗯,” 莫小贝仰起头,“等我长大,要自己赚好多好多礼物,比他们送的都好。”
胡一菲笑了,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好,嫂子等着。”
远处,鸡已经开始打鸣,陆展博的铁链声渐渐消失在街头。陈美嘉摸着怀里的断铐,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 比如陆展博眼里的坚定,比如莫小贝嘴角的糖渣,比如同福客栈在火光中依然温暖的轮廓。
而她自己,或许也该给这个小捕快多一点信任,就像胡一菲给莫小贝的那样。毕竟,成长从来不是一瞬间的事,而是无数个选择堆起来的重量,就像陆展博背上的疤痕,像莫小贝手里的糖,像她怀里的断铐,都是时光刻下的勋章。
天快亮了,同福客栈的断壁残垣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柔。陈美嘉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或许大侠太远,但眼前的捕快,眼前的人,才是真正值得守护的江湖。
“走吧,” 陆展博晃了晃铁链,“回去给你煎个鸡蛋,补补手。”
“谁要你补!” 陈美嘉转身就走,却在听见他的脚步声时,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又在同福客栈的烟火气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