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护服套在身上有些臃肿，卫榆尽量控制着自己，努力伸手去够漂浮在舰艇残骸旁边的防护罩。
宇宙那么大，供养系统总有消耗完毕的时候，紧紧靠着身上的防护服，如果倒霉一点，没被过往舰艇发现，他可以收拾收拾选个喜欢的墓地了。
还是星海主题版的。
卫榆脑子里冒出了个地狱笑话，他把自己逗笑了，一不小心多吸了几口氧气，靠近鼻腔的面罩随着呼吸出去的雾气晕染得有些虚化。
系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它拥有更广阔的视角，计算着卫榆与目标的距离，不停发出提示。
“……右边有残骸靠近……西北角30°出现了碎石……直线距离还有130m……”
身上的防护服其实是残缺版的，腋下一点出现了刮痕，压力系统勉强发挥作用，但过大的压力差还是让卫榆有些难受。
他都有点看不清了，眼睛里的画面由一团团混杂在一起的颜色组成，像是画家随意在白纸上涂抹的颜料。
“宿主，这个防护罩是b系列产品，没办法自主航行去其他星球。”
不过它可以控制经过的机械运输船把防护罩带走嘛，大不了被当做在太空漂浮的垃圾扔到废弃星。
眼见着卫榆离防护罩越来越近，抬起的手臂与外舱近在咫尺，系统松了口气，说话的声音都没那么紧绷了。
“系统，准备……”
——激活。
卫榆避开飞过来的舰艇碎片，把防护罩从一堆废铁里拖出来，他缓了下，声音微哑，说到一半便被迫停了下来。
在他们尚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庞大的、零落散在四周的舰艇残骸的背面，这片星域靠近未知空间的边缘，由能量炮产生的星云慢慢聚集在一起，深空里发出频率极低不易被人类所察觉到的嗡鸣声。
无形的能量波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轮廓，空间扭曲折叠，诡异的黑点一瞬间扩大，大大小小的可怕旋涡出现在这一片空间。
“嗡——”
所有的，残骸、碎石、微小的浮粒颤抖着，宛若解体般飘散开。
一块半人高的石块受到影响，它被某种还未成型却也足够可怕的引力改变了原本的方向，本身的速度没有丝毫的减缓。
甚至。
甚至还更快了。
是从侧后方飞过来的，卫榆敏锐躲闪，他反应很快，但在星空里变得有些迟缓的身体慢了一拍。
石块擦肩而过，而他受到冲击被弹开了很长的距离。
“宿主——”
“我没……”
声音戛然而止，一瞬扩大的暗洞占据了大部分视线，卫榆条件反射性的闭上了眼，舰塔发出的红光扫过这片区域，下一秒，旋涡闭合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
很……奇怪的感觉。
路岚视线扫过那块光脑，眉心几不可闻的蹙了下。
联盟发展过于迅速，科技产物每隔几年就要更新换代一次，这种现在市面上都找不到的基础老款早就被淘汰下来了。
少年摩挲了下光脑边缘，手指上几道浅浅白痕很快就消失不见。
“——叮”
通讯器发出声响，路岚偏头接通打过来的视频。
高大的身形显露出来，对方似乎待在会议室，手边还放着一大堆待处理的文件。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想着跑出去了。学院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医生说没问题了就直接去报到……”
比起父子，两人相处的氛围更像是领导与下属。
“路岚·格温，注意你的身份，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想要什么自己去拿，没有能力，就只能听从家里的安排……”
雷卡兹·格温想到他之前离家出走时惹出来的麻烦，淡声警告道。
他交代完毕，目光注视着这个小儿子，皱了下眉，到底吐不出什么温情的话。
挂断通讯之前，路岚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
上午的会议结束，雷卡兹·格温写下签名的手顿了下，因为某些原因他没办法长时间待在家里，这也意味着对于子女的教育方面他的参与度并不算高。
泰舒稳重克制，不需要过于操心，而路岚，雷卡兹·格温对这个性格顽劣强势的小儿子并不算熟悉，听到的最多的，就是管家报告对方不知天高地厚的又在哪里惹了什么事。
而刚刚，对方却堪称乖巧，态度平和少了几分桀骜。
出去一趟被打坏了脑子，性格还变好了？
路岚没被打坏脑子，他脑袋还是好好的，思维清晰流畅，主星上的医疗资源完善，很快就得出来结果。
他看着手里的报告单，目光在“脑部区域的阴影对日常生活的影响不大”上停留了一会儿。
“xx药物多作用于脑部神经上，具有麻痹效果……脑部受到创伤导致缺少记忆的情况，之前也有过案例……我们的治疗恢复方案是……”
“我最快什么时候能想起丢失的记忆。”
他打断医生的喋喋不休，直接问。
“这……”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靠着的眼镜，反应很快：“加以仪器辅助的话……大概一周的时间。”
一周……
路岚靠在椅子上，一条长长的导线连接着他与控制面板，细微电流透过额角的贴片刺激着神经。
麻麻涨涨的电流感涌遍全身，脑海里的画面如同水雾中的镜面，影影错错的看不清楚。
“……小……”
耳边似乎出现了清风似温和的声音，路岚掀开眼皮，一旁的护士拿着记录本记录下面板上的数据，时不时询问患者的具体感受。
出了门，接他的人迎了上来，坐在悬浮车上，路岚透过玻璃窗往外看，景物飞快倒退成残影，进了中心城区，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高楼大厦纵横交错，星际巨星的横屏粲然夺目，来来往往的影子躲在人的身后，随处可见的机器人分布在每一个角落。
寸土寸金，永远繁华光彩亮丽的主星城。
司机顺着路岚的看了过去，问。
“路岚少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干道上有只小狗跑来跑去，旁边是它的小主人。
小狗精致可爱，耳朵的摇摆频率过于整齐，需要仔细看才能发现这是一只高度仿真幼犬的机器狗。
——打出口号“要做小朋友的好玩伴，让家长放心，孩子开心”，具备完善的陪伴模式，销量很高，广受家长好评。
不过怎么也不会是路岚这种喜欢刺激的年轻人会喜欢的东西。
路岚揉了下眉心，声音绷得有些紧，不过司机没发现。
“没事。”
缺少部分记忆会影响视力吗？
刚刚在那一瞬间，他恍然看见一只破破烂烂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机器狗，耳朵歪歪扭扭的，被不对称的按在头上，黑豆大的眼睛人性化的嘲讽着看向他。
好丑的机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