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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时,天边裂开道浅金色的缝。

把校园里的水汽,都染得暖了些。

陆岑牵着司之尧往校门口走,路过宣传栏时,司之尧忽然停住脚——栏里贴着张泛黄的照片。

那是往届学生的毕业合影,穿着校服的少年们挤在一起笑,背景里的教学楼红砖墙,竟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想什么呢?”陆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笑了,“这是市一中的老照片,我以前就在这儿读的高中。”

司之尧猛地抬头,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哥,你也在这儿上过学?”

“嗯,从高一到高三,整整三年。”

陆岑指尖点了点照片里靠后的位置,“看见没?那个穿蓝白校服、戴眼镜的就是我,当时还被班主任罚站,拍照时还蔫着呢。”

司之尧凑得更近了些,盯着照片里那个青涩的身影,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撞了下。

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人拉着他的手,站在类似的红砖墙前,说“以后你也要来这儿读书”。

“之尧,要不要去看看?”

陆岑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试探,“离这儿不远,我带你去找我以前的班主任,她现在还在教高三,说不定能给你讲讲以前的事。”

司之尧的手指蜷了蜷,没说话。

但眼神之中,却又映射出渴望。

“……”

陆岑见他这般,便默认司之尧同意去。

市一中的校门很旧,红漆掉了些。

陆岑熟门熟路往里走,碰到值班的保安,笑着打了招呼,“张叔,我是往届的陆岑,带我弟弟来逛逛。”

保安瞅了瞅司之尧,又看了看陆岑,笑着摆手,“进去吧进去吧,李老师还在办公室呢,刚还跟我念叨你呢。”

办公楼三楼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陆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个温和的女声,“……进来。”

推开门时,李老师正低头批改试卷,头发比照片里白了些,却还是戴着那副黑框眼镜。

她抬头看见陆岑,眼睛一亮。

“哟,稀客啊!这是……”

“李老师,这是我弟弟司之尧。”陆岑拉过司之尧,轻声介绍,“之尧,这是李老师,以前总帮我补数学的。”

司之尧攥着陆岑的衣角,小声喊了句。

“李……李老师好。”

李老师放下笔,仔细打量着司之尧,忽然笑了,“跟你哥小时候真像,尤其是这眼睛,透着股机灵劲儿。”

她转头对陆岑说,“我还记得你高三那年,天天抱着习题册来问我,说‘老师,我想考师范,以后也想教学生’,现在倒是真实现了。”

陆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哈哈哈……那时候多亏您盯着我。”

聊了会儿往事,李老师忽然看向司之尧,语气放得很软,“之尧,以前来过这儿吗?”

“这校园里的银杏道,秋天可好看了。”

“叶子落满地,踩上去沙沙响。”

司之尧愣了愣,忽然小声说。

“好像……见过。”

他记得有个秋天,有人抱他走过条满是落叶的路,风里都是银杏的味道,只是抱着他的人是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不如,咱们去逛逛?”陆岑趁机开口,牵着司之尧跟在李老师身后,往教学楼走去。

高三的教室,很静。

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

李老师指了指靠窗边的位置,笑着说道,“陆岑以前就坐这儿,上课总爱往窗外看,被我抓了好多次。”

她又指向后排,“那儿是咱们班的‘学霸角’,晚自习时总有人凑在那儿讨论题目,热闹着呢。”

司之尧走到窗边的位置,手指轻轻碰了碰桌面——木质的纹路有些粗糙,却让他觉得安心。

他好像能想象出,陆岑以前坐在这儿的样子,可能在偷偷看漫画,也可能在认真刷题。

“之尧,”陆岑忽然站在他身后,声音很轻,“其实我带你来这儿,不止是想让你看看我的高中。”

司之尧回头,撞进陆岑认真的眼神里。

“我知道你对‘上学’有点怕,也知道病院的日子让你不敢再期待什么。”陆岑微微俯下身,与他平视。

“但我,还是想让你试试。”

“你要是不想去学校也没关系,咱们在家学,我请最好的家教,你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想休息就休息。”

“之尧,我不是想逼你考多好的大学,只是想让你体验一次,体验每天背单词、刷习题,体验最后拿到准考证、走进考场的感觉。”

“这些,是你本该拥有的。”

“这些,不该被那些不好的日子偷走。”

司之尧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他的眼眶,慢慢红了。

“哥……我……”

司之尧想起病院里那些白色的药片,想起铁栏杆外妈妈决绝的背影,又想起刚才在大学校园里的湖边长椅,想起陆岑被雨打湿的肩膀。

“哥,”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颤,“我……我怕我学不好,怕记不住知识点,怕……”

“之尧,不怕。”

陆岑打断他,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眼角。

“我陪着你,舅舅舅妈也陪着你。咱们慢慢来,能学多少是多少,就算最后没考上,哥也带你去旅游,去看你想看的星云,好不好?”

办公室外的铃声,此时忽然响了。

那是下课的铃声,清脆得像春天的风。

司之尧看着陆岑眼里的光,又想起宣传栏里那张毕业合影,想起红砖墙下的银杏道,忽然慢慢点了点头。

“好,我都听哥的。”

他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他说,“我学。”

……

陆岑揣着提前复印好的身份证明和诊断报告,在市教育局的办事窗口前站了近四十分钟。

玻璃后的工作人员指尖敲了敲桌面,眉头拧成个结,“材料不全,缺原监护权证明和学籍档案,而且必须得法定监护人来办。”

“你一个旁系亲属,没这个权限!”

“他父母十几年没管过他了,一直住在病院,我是他现在的实际监护人……”陆岑往前递了递舅舅舅妈写的委托书,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那没用,”工作人员把材料推回来,笔尖在表格上划了道硬邦邦的线,“要么让他亲生父母来签字,要么去派出所开监护权变更证明!”

“少一样都办不了入学,这是规定。”

陆岑攥着那叠纸,缓缓走出教育局。

秋风,吹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蹲在路边翻通讯录,手指在“小姑姑”那个备注上悬了半天,终于按下通话键。

电话响了五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嘈杂的麻将声,女人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谁啊?忙着呢。”

“姑姑,是我陆岑,司之尧的表哥。”陆岑深吸一口气,“之尧要上学,需要你去教育局签个监护权证明……”

“谁……?司之尧?上学?”

女人笑了声,语气里满是敷衍,“我现在哪有空?店里忙着进货呢,你找他爸去吧,去找他爸!”

“再说了当年那些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陆岑还想再说,电话已经被匆匆挂断,忙音像根针,扎得他心口发闷。

没办法,他又拨通了司之尧生父的电话。跨国长途的忙音响了很久,接电话的是个陌生女人,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喂?”

“您好,我找司建明,我是他儿子司之尧的表哥陆岑。”陆岑尽量让语气平静,“之尧现在要办入学,需要他来补签监护材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接着,是一个男人恍然大悟的声音。

“哦?司之尧?我还有个儿子?”

那语气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旧事,“我在国外定居好几年了,早跟那边断了联系,你找他妈妈去吧,这事我管不了。”

“可……可他妈妈也不管!”

陆岑的声音忍不住拔高,“您当年把他丢在病院就不管了,现在他只想上个学,您就不能……”

“小伙子,说话别这么冲。”

男人的语气冷了下来,“当年是我不对,但我现在有新家庭,没时间管过去的事。”

说完,电话也被挂断了。

“……”

陆岑站在路边,手机还贴在耳边,听筒里残留的忙音像根刺,扎得他胸口发闷。

来往的车流溅起细小的泥点,落在他的白球鞋上,他却没心思擦——司之尧生母的敷衍、生父的冷漠。

教育局工作人员,硬邦邦的“规定”。

一件一件,缠在一起堵得他喘不过气。

“……”

他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努力压住怒意,“爸,妈,之尧的事,他亲爸亲妈都不管,我们自己办吧?”

电话那头的陆爸沉默了几秒,语气格外坚定,“你先带之尧回家,我和你妈去社区开证明,咱们今天就去派出所,把之尧的户口迁过来!”

半小时后,陆岑带着司之尧回到家。

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摊满了材料。

司之尧在病院的居住证明、社区出具的“长期无人监护”说明,还有陆爸陆妈提前写好的《监护权变更申请》。

陆妈红着眼眶把一杯热牛奶塞进司之尧手里,又拍了拍陆岑的肩膀,“别气了,有爸妈在,肯定能让之尧上学。”

下午两点,陆岑一家四口走进派出所户籍办理大厅,陆爸把材料整整齐齐递过去。

民警翻看着,又看了看躲在陆岑身后、攥着他衣角的司之尧,眉头轻轻皱了皱,“变更监护权、迁户口,按规定得有原监护人的放弃声明,你们这情况……”

“害……他爸妈十几年没管过他了!”

陆妈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哽咽,“孩子在病院住了那么久,现在就想上个学,他们连个电话都不肯好好接,哪会写什么放弃声明?”

她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有司之尧在病院抱着旧玩偶的样子,有陆岑带他去公园的合影,还有社区邻居联名签字的证明。

“您看看,这孩子现在跟我们住在一起,我们就是他的亲人,难道还不能让他有个正常的户口,好好上学吗?”

陆爸接过话,语气诚恳。

“我们已经去公证处做了公证,也咨询过律师,只要能证明原监护人长期失联、未尽抚养义务,我们作为实际抚养人,是可以申请监护权变更的。”

“今天来,就是想把之尧的户口迁到我们家,以后他就是我们陆家的孩子,我们来养,来管。”

民警拿着材料看了很久,又抬头打量着陆岑一家——陆岑紧握着司之尧的手,眼神里满是护着人的坚定。

看着陆爸陆妈们红着眼眶,却始终没松口要放弃,民警不禁叹了口气,在表格上签了字。

“你们这情况特殊,我先帮你们走加急流程,公示期咱们缩短,下周就能来拿新户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