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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岑靠在沈宜修的肩膀,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开口问道,“夙和呢?他……怎么样了?”

沈宜修微微一怔,眸光暗了几分,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轻声说道,“他魔界还有事务要忙,已经回去了。”

陆岑闻言,不禁眉头轻蹙,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走的时候……没说什么吗?”

沈宜修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

“他只说,让你好好养伤。”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他还说,等你伤好了,会再来找你。”

陆岑咬了咬下唇,没有再说话。

沈宜修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却还是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柔声道。

“师尊别想太多了,先把身体养好。”

“……嗯。”

陆岑轻轻点了点头,虽心中五味杂陈,却也不再多言。沈宜修见他这般,心底的酸涩蔓延开来,却只能默默抱紧他,像是要为他隔绝所有的纷扰。

与此同时,太虚宗宗主殿内。

殿中檀香袅袅,青烟在高大的梁柱间盘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敛笔直地站在奉一录面前,脊背挺得如同一杆长枪,顿了顿后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阿哥,我想去游历四方。”

这是他自阿肆走后,十三年以来。

第一次,叫奉一录阿哥。

奉一录原本正低头翻阅着案上的文书,闻言猛地抬头,手中的毛笔滑落,在宣纸上洇出一团墨渍。

“……什么?”他盯着李敛,眼神中满是错愕,“阿敛,阿肆已经不在了,你……何苦还要执着于此?”

李敛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阿哥,你叫我怎么可能忘记?他是我这辈子的挚爱,我做不到把他从心里剜去。”

奉一录起身,快步走到李敛身边,想要抓住他的肩膀,手却在半空中停住,“阿敛,阿哥不是要束缚你,只是不想看你一直活在痛苦里。”

“你还有大好前程,莫要……”

李敛闻言,猛地打断他。

“阿哥!前程再好,没有他又有什么意义?你从来都不该束缚我,从前是,现在也是!”

\"十三年那失窃的镇派之宝……是我偷的。\"李敛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铁锈味,\"阿肆发现后,为了护我周全,主动顶下罪名。\"

奉一录的瞳孔猛地收缩,案几上的竹简被震得簌簌作响,\"什么?阿敛,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也是我亲手将剑,刺进他心口。\"

\"长老会要活口,我怕他受尽折磨,只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我恨……我恨我自己……”窗外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却盖不住这压抑了十三年的哭声。

奉一录突然挥袖扫落满桌文书,宣纸如蝶般纷飞,“奉李敛!你当真以为外面是过家家?”

“玄音门满门被屠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血煞盟的悬赏令挂满黑市,你出去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的声音因暴怒而沙哑,指节死死扣住桌沿,“你在宗门有长老护着,有我挡着,可一旦踏出这道门——”

“……所以我才要走!”

“这十三年我像个懦夫,躲在你的羽翼下苟延残喘!”他抓起案上的青铜镇纸狠狠砸向梁柱,“我听够了‘阿敛还小’‘阿敛需要保护’,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被护在身后的废物!”

“废物?你若不是天才,长老会怎会放留阿肆全尸?”奉一录抽出软剑,剑尖却在触及李敛咽喉时剧烈颤抖。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证明自己?但外面的人,可不会因为你是太虚宗弟子就手下留情!你连自己都护不住,拿什么去看外面的世界?”

李敛握住剑刃,鲜血顺着掌心滴落。

“……阿哥,我求你了。”

李敛的声音,早已哽咽得不成调子。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年我能再强一点,阿肆是不是就不用死?现在我连走出宗门的勇气都没有,我还有什么资格怀念他?”

李敛垂着眼眸,痛苦哀求道,“让我走吧,阿哥。就算死在半路上,也好过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腐烂。”

奉一录的手臂重重垂下,软剑“当啷”坠地。

殿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檐角的水滴答作响,混着李敛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殿内回荡。

“三十名暗卫,十二道传讯符。”

奉一录颤抖手着摸出宗主令,指尖抚过冰凉的纹路,随即将宗主令甩到李敛面前,“每月十五,必须传回平安信。”

“若违……”

他别过脸,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定会亲自,把你抓回来。”

李敛握紧令牌,对着兄长重重叩首。

李敛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指节因用力攥紧令牌而泛白,“长兄如父,这些年是我任性了。”

他的声音混着压抑的抽噎,在空旷的殿内回响,“你护着我从稚童长成如今模样,替我担下长老会的责难,甚至连阿肆最后的体面,也是你拼尽全力保住的……”

雨水顺着窗棂渗入,在他额前碎发上凝成水珠,“可阿肆用命换我活着,不是让我躲在壳里做个废人。”

他重重叩首,青砖撞得头骨生疼。

“若我能在外面,遇到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的敌人,便是死了,也能在九泉之下有脸见他。”

“若我贪生怕死,余生即便功成名就。”

“又有何颜面,立于天地间?”

李敛抬起头时,额角已渗出鲜血,与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求兄长允我这一回,往后若能活着回来,定当用余生报答这份恩情。”

“若……若不能……”他喉间哽咽,“也请兄长忘了我这个不孝弟,就当我从未出生过。”

“……”

奉一录背对着李敛,一言不发。

李敛见此,又重重磕了个头。

青砖上的血痕被,雨水晕染开来。他起身时膝盖发麻,可奉一录始终背对着他,一言未语。

“……”

李敛深深看了一眼兄长的背影,转身迈出大殿。靴底碾碎地上的竹简,发出细碎的声响。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奉一录才转过身。

“……蠢货。”他大口穿着气,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若真有复活之法,阿肆又怎寻不到?”

一滴清泪砸在宣纸上,转瞬即逝。

风掠过檐角铜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奉一录当然知道,李敛所谓的“游历四方”,不过是为了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复活之法。

但他更明白,有些执念,唯有亲身经历才能放下。即便前方是万劫不复,他也只能默默为弟弟备好退路。

就像当年,护着他长大那般。

奉一录错愕的往前走了几步,跌坐在满地狼藉的案几旁,颤抖的手抚过李敛方才叩首留下的血痕。

指腹传来的湿润触感,还带着温度。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父母临终前将襁褓中的李敛塞进他怀里,那小小的身躯在他怀中轻轻颤动。

彼时的他,不过才十九岁。

却从此将“兄长”二字,化作一生的枷锁。

“原来这些年,我自以为是的保护,不过是另一种囚禁。”他喃喃自语,目光落在墙角那把布满裂痕的木剑——那是李敛十岁生辰时,他亲手削制的玩具。

那时的李敛总爱跟在他身后,用这把木剑比划着要做他的“小跟班”,可不知何时,那个仰望着他的孩子,眼中的光渐渐黯淡,只剩被保护的无奈与不甘。

“……”

檐角的铜铃仍在摇晃,却惊不起他半分波澜。

他缓缓起身,拾起地上散落的文书,每一张纸笺上都记录着李敛的成长轨迹。

九岁筑基时他欣喜若狂,十一岁被长老刁难时他据理力争,阿肆出事那夜他彻夜未眠地守在李敛房外……

原来,他将李敛护在羽翼下的每一刻。

都成了对方,想要挣脱的枷锁。

“……或许从阿肆替他顶罪的那天起,我就该明白,他早已不再是需要我庇护的孩童。”

“阿敛啊阿敛,是阿哥的自以为是害了你。”奉一录的声音哽咽,一滴泪砸在李敛留下的血痕上,晕开更浓重的暗红。

他突然想起李敛刚刚说的“若我贪生怕死,余生即便功成名就,又有何颜面立于天地间”。

字字如刀,剜着他的心。

“……安姝,去把暗卫的命令改了。”

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沙哑却坚定,“不必再暗中跟随,让他真正自由地走吧。”

风卷着残页扑进殿内,他弯腰拾起一片泛黄的纸,上面是李敛幼时歪歪扭扭的字迹。

“我长大,要像哥哥一样厉害。”如今的李敛早已强大,而他却一直将人困在“弱小”的牢笼里。

“阿敛,这一次,是兄长错了。”

他轻声呢喃,“若这世间真有复活之法,便让我替你去寻,若没有……至少,我该还你自由。”

暮色渐浓,奉一录站在宗主殿的门槛前,山风掀起他的衣袍,却吹不散满心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