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邀请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跳舞,是已经考虑到那一步了吗?”拉斐尔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贝罗妮卡却浑然未觉。
她的心神完全被拉斐尔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庞夺走了。
她痴迷地望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样的话,我当然高兴。”
贝罗妮卡的声音带着满足。
“丹尼尔似乎不讨厌温泽艾斯的小公女,我也挺喜欢那孩子,温顺又可爱……”
她的目光落在拉斐尔脸上,变得更加柔和,仿佛带着一丝怜惜。
“……就像你一样。”
贝罗妮卡缓缓伸出手,指尖轻柔地划过拉斐尔的脸颊。
肌肤细腻得如同上好的丝绸。
‘唉,这孩子从小就惹人疼……真舍不得把他交给海莲娜啊。’
好在拉斐尔每天都要为皇帝试毒,婚后也必须和海莲娜一起住在皇宫。
对贝罗妮卡来说,这或许是唯一的慰藉了。
可一想到这个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终究要属于另一个女人,她心里还是堵得慌。
当然,这门婚事是必须的。
兰帕德侯爵家的助力,和温泽艾斯公爵家一样,不可或缺。
贝罗妮卡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就算你娶了妻子,也要把我放在她前面。”
她稍稍凑近一些,红棕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病态的占有欲,一字一句地说:
“拉斐尔,你可别忘了,是谁让你这个没娘的孩子,在皇宫里活到今天的。”
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带着令人不适的偏执。
“皇后殿下,丹尼尔皇子殿下来了。”
侍女的声音适时传来。
拉斐尔这才得以脱身,离开了贝罗妮卡的寝宫。
华美的宫门前,拉斐尔正好遇上了丹尼尔。
丹尼尔对外人总是温和亲切,但这温柔从未给过拉斐尔半分。
他看着拉斐尔的眼神,毫不掩饰那份根深蒂固的鄙夷与轻蔑。
丹尼尔开口便是一句嘲讽:
“又跑去给母后摇尾巴了?”
他厌恶拉斐尔,这并不奇怪。
论血统、论母族,他丹尼尔样样都强得多,可宫里那些女人,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母亲,偏偏都更喜欢看拉斐尔那张脸!
当然,丹尼尔心里清楚,母后对拉斐尔的好,不过就像逗弄一只漂亮的宠物罢了。
他清楚记得,小时候自己跟拉斐尔玩闹,不小心擦破了点皮,母后立刻就变了脸色,狠狠给了拉斐尔一个耳光,厉声质问他怎么没看好自己。
‘明明所有宠爱和权力都该是我的!可看见这家伙就来气!’
丹尼尔不得不仰着头和拉斐尔说话。
他自己个子不算矮,可拉斐尔实在太高了,这更让他感到一阵恼火。
他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
“你这家伙,活得跟个笑话一样!”
这话要是让贝罗妮卡听见,怕是要惊掉下巴。
她那个娇生惯养、看似柔弱的宝贝儿子,竟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说出这句平时绝不敢说出口的重话,丹尼尔眼中闪过一丝隐秘而扭曲的快感,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过分刻薄了。
‘但那又怎样?’
他心想,反正对拉斐尔这种人,说再难听的话都无所谓。
就算指着鼻子骂他那个死去的娘,这家伙也只会傻笑着受着。
他只会这样。
这个除了挂着那副假笑,就不会有别的表情的家伙!
然而——
丹尼尔猛地瞪大了眼睛。
拉斐尔脸上那完美无瑕的笑容……消失了。
那张春风般温和的俊美脸庞,一旦褪去了笑意,竟瞬间变得像寒冬的冰棱。
一股难以言喻的的恐惧陡然攫住了丹尼尔的心脏!
他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然后“噗通”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那样子活像突然撞见了一头即将把自己撕碎的怪物。
‘母、母后……’
丹尼尔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惊恐地尖叫。
拉斐尔只是用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他片刻。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径直从瘫倒在地的丹尼尔身边走了过去,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再施舍半分。
***
“小姐,丹尼尔皇子殿下又送礼物来了。”
玛丽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
莉莉特闻言,秀眉微蹙。
丹尼尔皇子几乎每隔两天就要送东西来。
署名是他,可谁都知道,真正想送礼的是贝罗妮卡皇后。
那些闪闪发光的华丽礼物,用意昭然若揭。
‘在你的成年舞会上,务必和我儿子跳第一支舞哦。’
看着那些足以晃花人眼的礼物,莉莉特有些头疼地扶住了额头。
第一次收到时,她就顶着可能得罪人的风险,认真回了一封措辞极为礼貌的信:
【承蒙厚爱,礼物与心意皆已收到。然莉莉特素不接受私人馈赠,还望殿下体谅海涵。】
可惜,这封信显然石沉大海,一点用都没有。
望着眼前这新一批堆积起来的礼物,莉莉特轻轻叹了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正在给宠物犬贝洛戴项圈的奥利维娅抬起头,语气平淡地说道:
“不用太烦心。没动过的东西仔细收好,等时机合适了,原样还回去就是。”
莉莉特有些担忧:
“可退还礼物是很失礼的呀。”
尤其对方还是皇室成员,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扣上“藐视皇族”的大帽子。
奥利维娅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依旧从容:
“所以我说要看时机。耐心等着,总能等到合适的时机。”
她毕竟是在温泽艾斯公爵夫人的位置上,沉稳地度过了三十多年风浪的女人。
‘既然奶奶这么说,那一定没错。’
莉莉特悬着的心,立刻安稳了不少。
“那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奶奶。”
奥利维娅牵着贝洛出去散步了。
莉莉特则坐回桌前,目光落在那一叠尚未拆阅的信件上。
这些都是帝都各家贵族送来的邀请函。
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和前公爵夫人驾临帝都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社交圈,那些嗅觉灵敏的贵族们,自然第一时间就递来了请柬。
莉莉特提前几个月来帝都,正是为了在自己的成年舞会前,和帝都的贵族圈先熟悉起来。
她刚准备兴致勃勃地拆看第一封,玛丽就轻快地走了进来:
“小姐,有位客人来访。”
莉莉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该不会,又是皇后派来的人吧?’
玛丽却柔和地笑了,带着点促狭补充道:
“是拉斐尔皇子殿下。”
莉莉特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刚才那点不快和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她的语气都轻快了几分:
“快请他进来!”
玛丽了然地笑着应声退下,心里想着小姐果然还是偏爱这位殿下。
很快,拥有樱花般柔软粉发的拉斐尔出现在门口。
他带着一丝歉意开口:
“突然来访,实在抱歉,温泽艾斯小公女。我本想提前派人告知一声,但……你知道,我的情况不太方便。”
拉斐尔今年十八岁,虽然能自由出入皇宫,但远没到可以随意派人去公爵府上传话的程度,毕竟皇帝的眼线无处不在。
莉莉特当然明白这层顾虑,她温柔地笑了笑:
“没关系,你随时都可以来。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这两个字,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让拉斐尔的心跳轻轻漏了一拍。
莉莉特毫无城府地笑着问,眼神清澈:
“不过,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拉斐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递出一个小巧的透明玻璃瓶:
“上次吃了你请的冰淇淋,这个……是回礼。”
瓶子里装着几朵形态精致、色泽温润的金黄色干花。
莉莉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充满了好奇:
“这是……?”
“是我自己晒干的金盏花,可以泡茶喝。”
拉斐尔解释道,声音温和。
“虽然比不上宫里的阿德莱德花茶那么名贵,但味道也还不错。”
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像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一样惊喜:
“花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喝呢!”
听到她天真烂漫的话语,拉斐尔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底也染上了暖意。
不久后,精致的茶具摆上了小圆桌。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玛丽也一脸紧张又兴奋地坐在莉莉特旁边。
‘天呐!我一个女仆,居然能和皇子殿下同桌喝茶……!’
她本来死活不肯,连连摆手推辞,但拉斐尔微笑着坚持请她也尝尝,莉莉特也在一旁劝说,玛丽只好红着脸,既荣幸又忐忑地坐下了。
‘唉,美色误我……这位殿下笑起来太好看了,根本拒绝不了啊……’
玛丽在心里幸福地哀嚎。
片刻后,拉斐尔提起小巧的银质茶壶,将热水缓缓注入两人面前的玻璃杯中。
只是一个简单的倒茶动作,莉莉特和玛丽却看得入了迷。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仿佛每个细节都经过精心雕琢,不像凡人,倒像是从古典画卷里走出来的王子。
“请用吧。”
拉斐尔温和的声音将两人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们这才低下头,看向眼前的茶杯。
只见热气氤氲升腾,透明的杯底,一朵金黄色的花苞,正随着热水的浸润,缓缓地、优美地绽放开来,舒展着每一片花瓣。
“哇!好漂亮!”
玛丽最是无法抗拒这种美丽又精巧的东西,眼睛瞪得溜圆,激动得差点拍起手来。
莉莉特也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杯中盛开的花朵,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小声赞叹:
“味道也好香,甜甜的,很柔和。”
两人都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花茶。
随即,她们脸上几乎同时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充满幸福感的满足笑容。
“好喝!”
这一次,是两人异口同声地感叹。
看着她们如此纯粹开心的样子,拉斐尔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勾起一个真心实意的浅笑。
他对自己的茶艺一向有几分自信,这毕竟是小时候为了在步步惊心的皇宫里活下去,不得不努力练出的诸多生存技能之一。
但像现在这样,品尝者露出如此真挚的喜爱,让他从心底里感到一种“真好啊”的温暖和喜悦,这还是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