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辰的拳头在袖袍里攥得死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渗出血丝来。
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像被巨石压住的岩浆,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郭半梅那番话,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鞭子,抽在他脸上,抽得他面皮发麻。
可理智死死拽着那股暴戾。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郭半梅身后的老妇人。
那老妪垂着眼帘,双手拢在袖中。
看似不起眼,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沉凝如渊的气息,像压在云层下的惊雷,只需轻轻一动,便能将他碾成齑粉。
他毫不怀疑,只要郭半梅皱一下眉。
这老妇人会立刻动手,让他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郭姑娘,这段时间我的确让手底下人查些事。”
赵辰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刻意放缓的歉意,仿佛真的是自己失了分寸。
“若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郭家,或是扰了姑娘清静,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他微微躬身,玄色锦袍的褶皱里,藏着难以言说的屈辱。
“赵辰,你让我很失望。”
郭半梅轻轻摇头,狐狸面具后的目光透着彻骨的凉,语气里的失望像细密的针,扎得赵辰头皮发麻。
“我原以为,云天宗的嫡传天骄,就算性子傲些,至少该有几分敢作敢当的骨气。”
她向前半步,声音陡然清亮:“没想到,如今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只会把过错推给手底下人。”
赵辰的脸“腾”地涨红,又瞬间变得惨白,青一阵白一阵,像块被反复揉搓的染布。
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话哪里是失望,分明是当众扇他的耳光!
他想反驳,想质问“你凭什么说证据确凿”,想吼出“郭家难道就干净”。
可话到嘴边,却被那股无形的威压堵了回去。
最终只化作一声闷哼,硬生生咽了下去。
“郭姑娘,这件事我的确不知情。”
他硬着头皮,梗着脖子装傻,眼神却有些闪烁。
“许是手底下人办事没了分寸,冲撞了郭家的人。”
“回去之后,我一定严查,定给郭家一个交代。”
“罢了。”郭半梅像是听腻了这些推诿之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狐狸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承认也好,死撑也罢,都不重要了。”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像数九寒冬的冰棱砸落:“既然敢把主意打到郭家头上,就得有承受后果的觉悟。”
“今天,我废你一条手,算是给你的惩戒。”
话音未落,郭半梅的指尖在储物戒上一抹。
一柄银亮的软剑“噌”地出鞘,剑光如匹练横空。
带着凛冽的破空声,瞬间照亮了客厅昏暗的角落!
赵辰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针扎的蛛网,猛地向后急退,想躲开这致命一击。
可身体刚动,一股磅礴的法则之力便如铁钳般攥住了他。
从四肢百骸涌来,死死将他钉在原地,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那力量厚重如山,压得他骨头缝都在发响,连呼吸都滞涩起来。
“唰——!”
剑光掠过的瞬间,刺骨的剧痛从左臂炸开,像有无数把小刀在同时切割血肉。
赵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从腕部断开,鲜血“噗”地喷涌而出,溅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那截断臂还没落地。
就被一股凌厉的灵气绞成了肉末,连骨头渣都没剩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啊——!”
剧痛像潮水般淹没了他,赵辰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冷汗瞬间浸透了玄色锦袍,后背的衣料紧紧贴在皮肤上,黏腻得让人恶心。
他踉跄着捂住流血的伤口,指缝间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烫得他发抖。
视线因剧痛和失血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限你今天之内离开拒北城。”
郭半梅收剑入鞘,动作干脆利落,看都没再看他一眼,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挡路的蝼蚁。
她转身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月白色的长衫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
那老妇人紧随其后,经过赵辰身边时。
终于抬了抬眼皮,投来的目光淡漠如冰。
像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连半分情绪都欠奉。
客厅里只剩下赵辰一人,还有满地蜿蜒的血迹,腥甜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刺得人鼻腔发疼。
他靠着冰冷的门框,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几乎站立不住,左臂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疼得他眼前发黑。
可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怒火,像淬了毒的火焰,要将整个拒北城都烧起来。
“郭半梅……郭家……”
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和刻骨的恨意。
“今日之辱,我赵辰记下了!他日,定要你们……百倍奉还!”
他从未想过,郭家竟真的敢不顾及云天宗的存在,敢对他这个宗主嫡子下如此狠手。
尤其是在他已经舍弃尊严、死不承认的情况下,对方依旧毫不犹豫地废了他一条手臂。
他不敢深想,若是刚才自己松了口,承认了算计郭泊庭的事,郭家会不会当场取了他的性命。
正满心恨意间,门外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拖沓而沉重,像是有人拖着伤腿在行走。
赵辰猛地转头看去,心头一紧。
只见谷老披头散发,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了大半,几缕灰白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
他嘴角挂着暗红的血迹,胸前的青灰色袍衫被血浸透了一大片,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
往日里那股四象境强者的沉稳威严荡然无存。
只剩下狼狈不堪,连站立都要扶着门框,哪还有半分高人风范。
“谷老,您这是……”
赵辰失声问道,心头的恨意瞬间被惊愕取代。
谷老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指腹上沾染的温热液体让他咳了两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刚才……郭家那四象玄境动手了。”
他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她是四象玄境巅峰,我……我这一身修为,如今十不存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