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韵缓缓地举起手中的酒杯。
将杯中那价值不菲的醇厚液体一饮而尽。
她感觉自己那颗有些冰冷的心,也随之变得温热了一些。
她终于承认了,她还是想他。
很想、很想。
她想去和他分享这份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胜利。
她想亲口对他说。
“祝仁,你看。”
“我没有给你丢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抑制。
夏清韵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笑容像冬日里初升的太阳,瞬间就融化了她脸上所有的冰冷。
让她重新变回了那个会笑、会哭、会期待的女人。
她放下酒杯,快步走到沙发前,拿起了自己的私人电话,她的手指因为一丝丝的激动和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
她划开屏幕,找到了那个被她置顶,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拨打过的号码。
然而。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按下去的前一秒,一阵急促的铃声,却抢先一步在她掌心疯狂地振动了起来!
夏清韵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的瞳孔也随之猛地收缩。
这个号码……
是她父亲夏承岳。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爸。”
她的声音还算平稳。
电话那头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
只有一阵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夏清韵的心一点一点向无底的深渊沉了下去。
她能听出来。
那是她父亲在极度愤怒与极度后怕之下才会有的呼吸。
“清韵……”
许久。
夏承岳的声音才缓缓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你现在。”
“不管你在做什么,不管你在和谁谈话。”
“立刻、马上,放下所有的一切。”
“回来。”
夏清韵的大脑一片空白。
“爸……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刚才更加漫长、更加令人窒息。
夏清韵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扑通。
扑通。
扑通。
像是在为她倒数。
终于。
夏承岳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声音里压抑着一股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滔天怒火。
“就在……”
“几个小时前。”
“有人潜进了月月的幼儿园。”
“要对她……”
“……动手。”
夏清韵的耳朵里像是有颗炸弹被瞬间引爆!
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所有的色彩!
只剩下一片无尽的、惨白的空白!
月月……
有人要对月月动手?
她的女儿?
她那个只有五岁的心肝宝贝?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一定是在做梦!
“爸……你……你别吓我……”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充满了最卑微的哀求,“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是真的。”
“人已经被抓住了。”
“月月现在很安全。”
听到女儿安全,夏清韵那颗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才勉强恢复了一丝功能。
但紧接着,一股比恐惧更加猛烈的滔天怒火,从她的脚底疯狂地窜上了天灵盖!
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是谁!”
“是谁干的!”
“我要让他死!我要让他全家都不得好死!”
她失控地尖叫着。
再也没有了刚才在演讲台上那副从容的姿态。
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想要撕碎一切的、愤怒的母亲。
“这件事很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夏承岳的声音依旧压抑,“你先回来,回来我再跟你详细说。”
“好!我马上回去!我马上就回去!”
夏清韵像一个疯子一样,一边哭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收拾东西。
但她的手抖得连自己的手机都拿不稳。
“啪嗒”一声。
手机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然而。
就在她准备弯腰去捡的时候,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那片混乱的、被愤怒和恐惧所占据的大脑。
等一下。
几个小时前?
那不就是……自己正在达沃斯的舞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的时候?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祝仁呢?
他知道吗?
他一定知道!
江婉云呢?
她也一定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却偏偏瞒着我?
瞒着月月的亲生母亲?
一股比愤怒更加冰冷、更加刺骨的寒意。
瞬间,从她的心底升起。
将她所有的怒火都浇灭了。
只剩下一片无尽的、冰冷的绝望。
她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没有再去捡那个掉在地上的手机。
她转过身,重新走回到了落地窗前。
她看着窗外那片圣洁的、美丽的阿尔卑斯雪山。
眼神里所有的光都在这一刻熄灭了。
她终于明白了,她刚才赢了全世界。
却输掉了她最重要的东西。
输掉了作为月月母亲的资格。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
在她女儿面临生死危机的那一刻。
她,夏清韵,是一个局外人。
一个甚至连知情权都没有的……
局外人。
还有比这更可笑、更悲哀的事情吗?
夏清韵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自嘲与悲凉。
“新皇加冕?”
她看着玻璃上自己那张苍白的、可笑的脸。
轻声地呢喃着。
“真像一个……”
“……笑话。”
……
深夜,江省。
危机解除后的空气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
反而,一种更加沉重的压力开始在每个人的心头弥漫。
技术人员们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指悬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坐在中央指挥椅上,双腿交叠,正在一页一页翻阅着行动报告的女人。
江婉云。
她是在接到江澈那通简短的电话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的。
她没有问任何过程,只是在确认了祝馨月毫发无伤后,便接管了整个指挥中心的善后工作。
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后怕与庆幸。
只有一种属于最高决策者的、绝对的冷静与沉稳。
她正在复盘。
复盘这场惊心动魄的危机中,安保体系暴露出的每一个漏洞,每一个可以优化的流程。
时蕴竹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抱胸,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江澈则瘫在角落的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新的棒棒糖,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个指挥中心安静得像一座深海里的坟墓。
就在这时。
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再次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