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掠过涧底茅草陷阱,被煤油浸透的枯叶沙沙作响。
龙文章此刻正趴在某处鹰嘴岩上,看着最后一辆九五式轻战车碾过自己布置的茅草竹签陷阱。这种用毛竹削制、绞碎了的竹签和茅草,有不少正顺着履带缝隙扎进主动轮轴承。
\"他妈的...\"迷龙突然捂住口鼻。东北汉子对气味异常敏感,已经闻到随风飘来的煤油味——那是从三十六个伪装成岩石的陶罐里渗出的死亡气息。
要麻突然扯动伪装网,二十面残破的八路军军旗迎风招展。这个曾在天府码头扛大包的汉子,此刻把诱敌任务干得像在演川剧变脸。
日军观测手果然中计,报出的坐标让轰炸机群将燃烧弹全砸向了假目标。
当高桥的指挥车冲进涧底最宽阔处时,山涧顶部突然飘下雨丝。这不是甘霖,是克虏伯带人架设的\"天女散花\"装置在居高临下喷洒煤油。
混着硫磺的粘稠液体淋在战车散热格栅上,让原本就过热的引擎发出垂死哀鸣。
\"就是现在!\"余继承大手一挥,克虏伯二百斤身躯重重砸向引爆杆,这个动作他已演练过千百回。
地动山摇的轰鸣中,三十道火柱如地龙翻身,将鹰愁涧化作炼钢熔炉——五千斤茅草、三百罐煤油与二十吨硫磺,终于等来它们的祭祀品。
高桥中佐的指挥车在火海中左冲右突,九七改战车的履带碾过燃烧的茅草,火星顺着散热格栅钻进引擎舱。
当仪表盘的温度指针突破红色警戒线时,这个曾横扫华北的装甲王牌终于想起莜冢义男的警告——那日司令官抚摸着南京战役缴获的中正剑说:\"余继承是个可怕的猎人,如果一不小心你自己也可能变成猎物,所以一切地面行动之前必须得到第九航空队的侦察情报和空中支援。\"
“哈依!”高桥记得当时自己头虽然恭敬的低下了,但是脖子却挺的老直。什么可怕的猎人?在钢铁洪流面前什么都不是!盟国在欧洲的辉煌胜利已经证明了一切!
\"小野!小野!\"高桥抓着无线电嘶吼,回应他的只有电流杂音。
潜望镜里映出地狱般的景象:第十七战车的炮塔舱盖突然弹开,浑身着火的乘员刚爬出半截身子,就被穿甲弹引发的二次爆炸掀上天际——那是他们自己的弹药在高温下殉爆。
装填手突然扯住高桥的武装带:\"中佐!三点钟方向有缺口!\"年轻人眼里的求生欲如野火燃烧,他早将特种燃烧弹换成了训练弹,此刻正偷偷把旭日旗塞进灭火器套里。
\"分两队突围!\"高桥的军刀劈开浓烟,刀刃映出西侧山隘的狭窄通道,\"第一中队跟我冲,第二中队掩护!\"他刻意忽略了这个决定背后的私心——第二中队长是华北派系的眼中钉,而第一中队全是自己的关东军嫡系。
余继承在观测点笑出声来,望远镜镜片被火光照得通红:\"感谢老天爷啊!\"他抓起野战电话,\"克虏伯!让所有反坦克枪打履带!崔勇!把东侧火墙撤开三十米!\"
十二支第一战区支援的反坦克枪同时开火。这些用铁轨钢打造的13mm穿甲弹虽然打不穿正面装甲,却精准命中战车履带。高桥的指挥车突然左倾,右侧履带断成七截的钢蛇,像极了被斩碎的八岐大蛇。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烟幕时,高桥的独眼已被灼伤。他摸索着去抓腰间手枪,却感到腰间传来冷硬物件的触感——那把手枪的保险不知何时已被打开。
\"对不住啊,中佐。\"年轻人关西腔里带着大阪商贩的精明。
\"我家在难波的铺面还等着...\"
砰!
指挥车舱盖被打开,装填手抱着高桥的半截身子钻出舱门。他高举的白色衬衣在晨风里招展,像极了富士山巅的初雪。
小野少佐的五辆战车正在山坳里蛇形机动。这个大阪商人出身的军官不断观察和调整着路线。
如果他们能在这次围剿中突围,就算莜冢义男有所怀疑,但为了掩盖自身的用人不当,也会把责任推到高桥身上而不会过分责备他们,这是已经被印证过的事实。
\"少佐!前方路面有新鲜车辙!\"观测手突然惊呼。小野的潜望镜里,山道表面看似平整,但两侧岩壁的苔藓却有新近剐蹭的痕迹。他刚要下令倒车,领头战车突然左倾——不辣埋设的斜角陷坑完美卡住九七改的前导轮。
\"丢雷老母!\"蛇屁股的粤语在山巅炸响。二十个青壮猛然扯动绳索,铺满腐叶的路面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浸泡煤油的茅草堆。要麻从岩缝里掷出的燃烧瓶在空中划出弧线,广东佬的\"团年饭\"终于上桌。
小野踹开舱盖时,七八条枪围住了他,但是这些人里最显眼的却是个正蹲在陷坑边啃窝头的胖子。
克虏伯用德语嘟囔着\"传动比2.78\",油乎乎的手指在九七改的变速箱上比划,小野虽觉得胆战心惊,但是在枪口的威胁下一动不敢动。
\"太君,这个行星齿轮组改改能省三成油。\"胖军械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递上个吃了一半的窝头,\"吃饱了好上路。\"
二十里外的鹰愁涧,余继承正在清点战利品。他抚摸着九七改战车上的弹痕,突然对崔勇笑道:\"给魏俊如送辆完整的去——要带着高桥的军刀。\"
朝阳彻底升起时,黑云寨的青壮们正在拆卸战车零件。这些钢铁巨兽的残骸将被改造成耕犁,而它们的亡魂,将永远跪在太行山的英灵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