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灭？”顺德帝忽地低低笑开。
乌其娅皱眉，原想中的恐惧并没有在顺德帝的脸上出现。
“铮——”顺德帝猛地拔出宝剑，迎着北风直指乌其娅：“那又如何？”
“朕虽为一国之君，然，生死不过天命。”顺德帝眼神漠然，声音透着一股决绝：“纵使闳氏一族今朝气数尽灭，我大邺千千万万将士百姓亦会以血肉横挡苍夷铁骑，尔等区区蛮夷也配妄谈我大邺国运？”
亡的不过是皇室，没了闳氏一族自然还有其他。
乌其娅一顿，随即冷声呵呵笑：“你如此想…”眼神看向顺德帝四周的几个宗室重臣：“那他们呢？他们可想死？本公主今日大发慈悲，若你们将国玺乖乖交出，安安分分地，自能留你们一条命…”
话音还未落，顺德帝身旁以赵王为首的几个宗室忽地跪地叩首：“臣等，今日当以血祭大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事到如今，谁也不愿苟活，死有何惧，总比像猪羊一般活着好。
寂寂夜空，从宗室，到重臣再到阶下千万将士，一声一声的万岁响彻云霄。
顺德帝看着乌其娅黑沉的脸色忽地哈哈大笑：“蛮夷之族不通教化，岂会明白气节二字？”他指着闳训森然笑讽：“老子就生了这么一个脓包软脚虾，乌其娅，你倒选得好啊！”
闳训涨红着脸，偏头不去看顺德帝那刺目的眼神。
“既如此，那本公主便如你们所愿，有闳氏全族气数陪葬…不亏。”乌其娅闭目敛去狂意，张开双手轻轻道：“呼阑，炸。”
顺德帝捏着拳死死盯着宫门。
一息，两息，三息…
四周一直没动静，乌其娅猛地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呼阑。
“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急速靠近宫门。
顺德帝松了一口气，来了。
“呼阑，快，快杀了他们。”乌其娅反应过来，接着便瞪着眼冲呼阑大喊。
两人手上是顺德帝唯二的男丁，杀了也不亏！
“倏——哧”
身后，三支箭矢瞬时破空而出，隔着三三两两人头中间的空隙向前方射去。
几乎是与乌其娅说话的同时，呼阑胸口便直插进三支弓箭。
一发三矢，穿心而过，
事发突然，根本没有让人思考的时间，呼阑便猛地软了身子朝前倒去。
他想说些什么，但张口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满口血腥上涌的咕噜声
也就是一瞬间，乌其娅这边变故陡生，冯婕妤趁着乌其娅还没反应过来猛地暴起，她空手一劈，反身扑向乌其娅，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将七皇子放在一旁，接着便是拳拳到肉地招呼着乌其娅。
“老娘习武的时候你他娘的还没出生，给你点颜色你还真当自个儿全无敌是吧？”冯婕妤一拳砸向乌其娅右脸，乌其娅吐出一口血，里头还混杂着几颗牙，她有些不可置信。
“想砸老娘儿子？好啊！你也试试！”冯婕妤像头暴怒的狮子，猛地将乌其娅拉起来，接着又用腿将她踢回去：“若不是老娘进了宫，今年象城一战老娘也会上战场，起来！你不是很能吗！”
冯婕妤的力道一点没掺水分，几乎都是奔着致死位去的。
乌其娅想反抗，但她已失了先机，加之冯婕妤少说大她五六岁，自小习武的力气完全不容她再起身。
乌其娅倒在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如果不是顺德帝喊停，估计会就此被冯婕妤揍死。
而其余苍夷人本就不剩多少，如今能够倚仗的爆破和人质都没用了，个个都被反应过来的大邺将士架住了脖子跪在地上。
闳稷收弓翻身下马，提着马槊一步一步走近闳训。
马槊的刃部一路滴着血，闳稷脸上的狠意犹如从地狱走来的血煞阎罗。
闳训惊恐地一步一步往后退想跑，闳稷用槊杆猛地往闳训膝盖一劈，闳训应声跪地。
“九叔…你…你不能杀…”闳训话还没说完，闳稷接着就是朝他胸口猛踹了一脚。
“亲手杀你？本王嫌脏。”闳稷上下扫了眼，随后拽住他的领口附耳：“…今日这般决绝，想来，在意的人已经被你安排妥当了，嗯？”
这声音犹如鬼魅，闳训眼底猛惊，闳稷挑眉看他一眼，眼神瞥向那擘张弩，意味不明。
没再多说，闳稷知道他会明白该怎么做。
这些动作和说话不过是一瞬息，说完，闳稷便就着闳训的战甲将他拽往顺德帝跟前。
“臣弟救驾来迟，皇兄恕罪。”闳稷跪地叩首，闳训顺着这股力气被丢在一旁。
顺德帝亲自下了丹陛扶闳稷：“不迟，你来得很及时。”
也就是这时候，宗室们才反应过来，象城久久没有定下班师回朝的归期，本就是为了掩护闳稷要回京的消息。
这么多的人手，想来是顺德帝早已防备好的。
只不过，还是死了太多人。
顺德帝冷眼看着闳训，眼底没有失望，只剩漠然：“将他丢进大牢。”名字也不想喊了。
全盛立刻去办。
“宫外还有地方烧着，稷儿，你领着人去走一趟。”顺德帝拉着闳稷慢慢说道：“还有几处爆炸的地儿，你…额…”
顺德帝没站稳，若不是闳稷稳着便就直挺挺往前倒去。
“陛下！”身后众人魂差点吓飞。
“没事，朕没事。”顺德帝借着力道站起，闳稷眼神敛了敛，又听顺德帝继续絮叨：“你母妃该是害怕了，你…你还是先去瞧瞧她，外头便先让乔恕替你办，你去吧…朕没事。”
“皇兄…”闳稷皱眉似有话说。
顺德帝抬手止住他接下来将要出口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深深看他：“稷儿，你…要替朕分忧。”
这话是说给闳稷听的，同时也是说给一旁的宗室重臣们听的。
顺德帝眼神扫了一眼众人，随后便招来一旁的小内侍倚着进了九极殿。
他的背影有些佝偻，闳稷立在原地定神看了好一会。
“老九，你从外头来，可知咱们几家的王府如何？”八王在一旁有些急。
虽说顺德帝提前派了人手，但那时并不知道有擘张弩，几人就怕府里出事，方才不好问，现下没了顾忌自然就开口了。
“其他几个哥哥府里都没大事，只你府里不太好，叛军闯进去了。”闳稷转身瞥他一眼淡淡开口。
八王闻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身形一晃，就要朝宫外跑去。
“八嫂在我府上，别担心。”闳稷又补充。
……八王脚步一顿，脸又红了，气红的。
此刻不是笑的时候，但赵王几个摸摸鼻子，差点没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