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仇严存在的问题,李镇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解决方案。
便先等着从妖窟出来之后,再做定夺吧。
这赶路途中,因着被老秀才耽搁了时间,直到临近了傍晚,也才走出了东衣郡,向着更南边的千岁山进发。
其实这中间的路程,对于李镇而言算不上多远,他掌握化黑风的身法,只要舍得用生死之气,不过一个午头的功夫,也便能到了千岁山。
仇严似乎看出了李镇的心事,便拱手道:
“盟主不必过于忧虑,咱们不一定非得去赶这彩头……
妖窟之中,定数之变,就连我们这些憋宝人,都瞧不出其中的门道。
若有人进了去,见到了宝贝还是邪祟,只要他能活着出来,这江湖上定然会有所消息。
到时候咱们再依着江湖上的传言行策,也多少添些安分。”
李镇点了点头。
仇严说的没错,妖窟这玩意,确实不知祸福。
但爷爷说过,妖窟里有自己的灾,不论是中州张家给自己下的灾,还是与生俱来的灾,总归是要面对的。
另外,东衣郡里的李家旧部也说过,这盘州妖窟里,可能藏着与李家有关的东西……
既然会有本家的东西出现,那李镇一定不会轻易让其流失。
与前身的羁绊,与血脉氏族之间的因果关联,便要靠着这些细碎的线索,一一揭开。
正想着,便听着一阵马蹄声传来。
马蹄急促,比李镇一行人驶得快多了。
三门四帮,准确来说,是三门三帮的人手,皆都一个个如临大敌,看向来人。
李镇别过头去,去看到四个熟悉的面孔。
正是当初偶遇到的参州木子道院的四人。
阿良勒马,大马缓缓驶来,他笑嘻嘻地对着人群,
“别慌别慌,自己人!”
“别动,甩个蔓!”
“我和你们盟主认识,还用得着甩蔓?”
灵宝行的哨子看向李镇,李镇点了点头:
“自己人。”
几位哨子当即下马,拱手赔罪。
李镇若有所思地看了仇严一言。
他手下的这些哨子,实在是管教得太好了……
给自己一种天生就是自己手下人的感觉。
木子道院大师兄阿良上了前来,开朗笑道:
“李兄,没想到上次一别,你竟有了如此大的派头,果真如小师妹料想的一般,你远非池中之物啊!”
他嘴里的小师妹,正是那个叫阿饼的鹅蛋脸姑娘,听着大师兄在外人面前夸自己,不由得小脸微红,低下头去。
李镇微微颔首:
“上次白骨洞一别,你们四人去了何处?”
阿良叹了口气:
“当时见了你被那本事厉害的无毛诡猴抓了去,我们四个心里一急,便使了秘术离开那白骨洞,回了参州请师父帮忙……
结果师父他老人家起了一卦,说你没事,还会因祸得福……我们才安下了心,解了皮囊等着妖窟开了。”
李镇微微蹙眉,参州木子道院……
木子……这合起来不就是个“李”字么?
他们师父究竟是谁,竟然还能算到自己会因祸得福?
自己确实因着爷爷的缘故,炼化了猴奴儿蛊,道行也涨进了不少,还能时不时拿出来唬人。
这阿良的师父显然不是一般人,并且很有可能到了爷爷那个层次……
既然这么说,那这四人倒是可以结交一下,况且他们心眼子不坏,看着老实些……
“既如此,四位同去妖窟,结伴就好。”
阿良“嘿嘿”一笑,跟着师弟师妹们召了召手,四人也就屁颠屁颠跟在了李镇旁边。
要去千岁山,路上得途径不少寨子。
现在已是深夜,按照一般的夜行队伍,必须得找个地方,点起香柱,好好的安顿一下。
否则四更天阴气最重的时候,也硬挺不住。
但李镇这行子人,有足足三位定府带队,剩下的都是各自门道里的好手,最差的道行,也有初入登堂镇石的境界。
这般子阵容,放在州里,都足以与二流世家平齐。
因着苍天盟夜里也不会歇脚,一直在赶路。
李镇有心跟阿良几人聊上几句,他们都是初出茅庐的道门弟子,涉世未深,甚至有点好骗。
但就是这般的人,才最单纯,跟前世里的牛马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你们既然学的是千相门道,那岂不是和中州柳家有什么关系?”李镇问到。
阿良摇摇头:
“千相门道的鼻祖未必是他中州柳家,而千相门道里分支甚光,有缝皮,换皮,画皮,还有耍脸,迁身……
我们跟师父学的叫缝皮,在千相门道里算是最难学的了。”
李镇唏嘘片刻,这阿良着实诚恳,一个问题便把什么都抖落出来了。
“我有一位朋友,遭了黄皮子的灾,身子被黄皮子调换,你们可有能耐将其换回来?”李镇忽然问道。
四人面面相觑:
“李兄弟,这换身我们也略懂,不过你得先找回了身子,我们才能把身子给接回去……
况且,这其中还有一些规矩,我们不方便出手哇……”
李镇看向阿良:
“你说的规矩是什么?”
“因果,你那朋友被黄皮子换了身,那一定是和黄皮子结了不小的仇怨,我们若出了手,便也会沾染上这一份因果……
如果说下咒的黄皮子只是普通的登堂道行也便罢了,可既然是李兄弟的朋友,那本事也一定不俗,能换了你朋友身子的,万一是定府的大黄皮子,只怕会让我们也有些不好过……”
李镇摇了摇头,认真看向阿良:
“换其身者,尽数屠之,如今只有果,没有因,我只需要你们帮我朋友治好就行,酬劳你们定。”
阿良与师弟师妹又是面面相觑:
“如果李兄弟所说属实的话,那我们倒可以帮你那朋友,只不过……得先从妖窟里头出来。”
李镇点了点头,心情微微好转了些。
“是极,是极。”
四人会缝皮换皮,也有可能治得了小荷。
只是不知道小荷的身子,如今在何处?
万一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呢……
李镇不敢往深了去想,前身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小荷的病,他一定要治好。
……
……
约莫到了子时,一行人终于临近了一户庄子。
庄子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阴风呼呼地吹着,那里头的红蜡烛却烧得越亮堂,怎么也吹不灭。
唢呐声吹得飞起,还有密集的鼓声。
忽的起了一阵雾,大雾很快散去,庄子口多了一个接亲的队伍,正往着里头赶。
大红轿子,披花穿红的轿夫,花脸的戏子,扭着老秧调子,一点点往庄子里挪。
见了这一幕,不少堂主级别的门道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子时娶亲?
真没听说过……
李镇微微蹙眉,看向仇严:
“这里不对劲,还有路子去千岁山否?”
仇严摇了摇头:
“再绕路的话,就得从旁边的断水沟里绕了,以咱们的脚力,恐怕得多走十天不止。”
十天……
别人都从妖窟里吃干抹净了。
“那还真得闯这邪性的寨子了?”
李镇拍了拍照夜玉狮子宽大的马头,照夜玉狮的鼻间喷出两团厚重鼻息,猩红的眼里满是兴奋。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秀才,往前挤了挤,靠近李镇跟前,缓缓道:
“午时结亲,才叫姻亲,良辰吉日,生人兴之。
子时结亲,这叫阴亲,新郎不是诡,那新娘就是诡……”
李镇瞥了眼老秀才:
“可有平安渡过之法?妖窟在前,不宜兴师动众,浪费气力。”
老秀才对着李镇拱了拱手,态度恭敬:
“盟主所言甚是,老朽不才,倒还真在早年间听过一法,可无伤化解阴亲之难。”
“说。”
李镇眯着眼道。
老秀才笑了笑,举目看向了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吴小葵身上。
“盟主勿急,我有二计。
这一计,他们结阴亲,那咱们就结阳亲,以阳破阴,以生化死,冲了他们的邪性……
老朽观那大红轿子里死气颇重,应当是这寨子里娶得诡新娘。
那咱们只要把这位吴堂主换身打扮,送上轿子,在寨子里头走一遭,就能——”
“说第二计。”
李镇打断了老秀才的话。
吴小葵就骑着马,离着李镇不远,见了这一幕,心中暖意似喷泉流出。
老秀才微微愕然,才缓缓开口:
“这第二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