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都要气晕了,这俩混蛋离开了镇南王府,还有别的去处么?
“谁会每月给你们这么多太岁,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本王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钱江和陆六不由得嘴角抽搐:
这么多……太岁?
这几个字是如何拼接到一起去的?还是在如此抠搜的王爷身上……
见二人不说话,镇南王摆正了《春秋》,微微瞥了二人一眼:
“咳咳……老六啊,既然这寻金盘已丢,还是在伥鬼十八弯境内,如此凶险之地,找也便找不回来了,可本王问你,那位刚纳入镇南军中的外编都尉,可去了何处?
孤不是让他跟着你们一道么?”
陆六和钱江对视一眼,钱江与镇南王关系并没有特别亲近,虽是义子,但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陆六则不一样了,他晓得李镇的厉害,也猜到那股被黄风大圣追杀的黑风对自己三人没什么敌意,便对着王爷拱手道:
“回王爷,李都尉在送寻金盘途中,表现突出,在我重伤之际,斗退数百伥鬼,并……”
“说,并什么,婆婆妈妈的。”
“并杀死了十八弯里的大伥!”
镇南王双眼一眯,合上了手里的《春秋》,
“老六,你不要觉得孤读的书少,就可以欺骗孤,这大伥高低都有定府开天顶的道行,他李都尉是我收入帐下的,几斤几两,孤比你清楚得多……
便凭他那三脚猫道行,还能镇杀得了大伥?上次见面,也不过只有登堂搬坛的道行而已。”
陆六嘴唇有些发干,他本是想为李世子邀上一功,怎么如今弄巧成拙了反倒……
前朝有武仙君夜读《春秋》,王爷也模仿武仙君,便也夜夜捧着《春秋》,可明白人都知道,那“春秋”不仅被拿反了,上面还一股子哈喇子味儿……
王爷能如此机敏,反应如此迅捷,也算是难得了。
正想要找个说辞帮着李镇圆谎,却又听镇南王道:
“蒜鸟,蒜鸟,孤派了鲜衣去,他如今应当已经入了十八弯去找寻金盘,大伥是生是死,鲜衣都会给我传讯。
鲜衣毕竟是孤的得力干将,一身扎纸本事炉火纯青,三年前也是靠着鲜衣的纸扎大军,才拿下了兖州的匪寨,他去探,我放心。”
陆六和钱江对视一眼,依旧选择默不作声。
“哎,看到你们俩就烦,李镇的事我先不追究,先罚你们三个月俸禄,滚吧滚吧。”
镇南王不耐烦地摆手,将二人赶出了府邸。
陆六和钱江倒才松了口气。
罚几个月俸禄,跟没罚有什么区别?
这等于没有惩罚了……
等去了苍天盟,李世子每个月给的银太岁,不比这多?
二人等脱离了王爷耳力可以听到的范畴,陆六小声道:
“要不……去苍天盟瞅一眼?”
钱江点头:
“正有此意。”
……
府邸,镇南王合上春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低低笑了一声。
“春秋言,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瞧你羽翼渐丰,终会威胁到我皇兄之江山……
可皇兄不仁,那便别怪本王养虎为患了。
李世子啊,参州巡守李筹那边,孤帮你兜着,如今你也正是要起势的时候……
孤也不小心,这哼哈二将,也先借着你使了。
陆六虽是银坛,却是金石,假以时日,定会在刀道上迈出断江之能。
钱江年龄虽大,却很老实,为人心眼不多,定叫你心安……
这天下哪里去找孤这么好的王爷?”
藤椅轻摇,院子栽的老树上,一只乌雀停在了枝头,瞅准了树上挂着的一只竹叶青,便“扑棱”飞去,叼走了。
“莽雀吞龙……呵呵,李家野火一旦烧起来,皇兄,你那位子还坐得稳么?”
……
……
亭台院落,轩榭楼阁。
今日的棋盘上,倒换了棋子,一黑一红,呈“将帅”相对。
参州巡抚李筹,捻着胡须,掏着红棋,一炮盖下,便呈“将军”之势。
对坐之人,执着黑棋,一脸愁容,最终叹曰:
“巡守大人被誉为‘参州圣手’,果真不假,不论是合棋,还是这军棋,本官都不是你对手啊!”
李筹笑笑:
“柳大人言重,这军棋与合棋不同,合棋见招拆招,被围至水泄不通也有退路。
然军棋,谁执先手,便赢之。
正对应数甲子前,瀚朝南北纷争,刘蚌和项榆对峙,这瀚河为界,分了南北,终是项榆兵败自刎,刘蚌掌了天下。
这红自是刘蚌,黑棋自是项榆,千载棋局,先手者胜。”
棋盘对面之人,恍然点头,拱手道:
“李大人所言妙之,难怪在这中州地界,下军棋者少,原来是如此会意,只可惜刘蚌也坐不住天下,如今,不也是皇上达了天听?”
“呵呵。”
李筹笑笑,“军棋有胜,可刘项之间,并无胜者,然朝政为其纲,天下为其蛊,最得益彰,莫过于……世家。”
“世家?”
姓柳官员带着些疑惑神情,看向李筹。
“对啊,柳大人,你本千相柳家人,应当晓得这其中意味。
江湖事虽上不得台面,但这大夏一半都是江湖。
世家明面上执掌着江湖,但却执掌着天下。
此瀚朝到前朝,再到今朝,世家无不中饱私囊,坏了朝纲,致天下民不聊生。”
姓柳官员面色微变,食指关节扣了扣桌子:
“李大人,棋可以乱下,话不可以乱说,李大人莫要忘了,你曾所在的李家,也是这般!”
“那柳大人莫要忘了,李家早就忘了,现在坐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李家断江仙,而是参州巡守,李筹。”
“……”
无法选中,有点意思。
“如今朝纲,七门入政,辅佐陛下,天下岂不安乎?”
柳姓官员声调抬高。
“安乎?可本官怎么听说,这天下除了我参州与盘州,所剩之地,诡祟遍野,仙庙林立,饿殍满道,数不胜数……
柳大人,这就是你说的,天下安乎?”
李筹缓缓笑道,那姓柳官员一时间被唬住,顿了片刻,才冷笑一声:
“李大人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本官自是不及你,毕竟你这类背叛本家之人,哪怕当个清廉巡守又有何用?江湖上满是你的骂名,难道你在乎的,是那些百姓的叫好?
醒醒吧,世家当道,门道为先,凡人与门道,乃天壤之别。故先世家,再后朝纲,李大人,有理乎?”
李筹拍了拍手:“有理,有理。堂堂中州三品官员,竟然不把百姓当回事。也难怪,毕竟柳大人出身世家,那些傲骨,总搁置不下。”
还未等姓柳官员说话,李筹便追道:
“便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人,天下才会如此。朝纲才会如此。
李家虽覆灭,但当年所做之事,却是你们这些世家之中……做得最好的了。”
柳姓官员“哈哈”大笑:
“笑话,你个白眼狼反倒夸起李家来了?背叛本家之人,还有脸对中州七门说三道四?!”
“柳大人,你恐怕不知,我并未叛李家,而是……
我伙同天下人,一起灭了李家。
李家虽做得不错,但世家悬在头顶,天下依旧难安。
而本官为天下父母官,不为朝廷,不为本家,只想让百姓吃上一口好饭。
弹劾世家之事,本官永远不会放弃。
为了让大夏能够废弃门阀世家,为堵上你们这些人的嘴,故本官自先覆灭本家,而后再论天下。”
柳大人深吸口气,又转为狞笑:
“弹劾世家?李筹,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七门之中高手如云,更有仙家毗邻,你拿什么弹劾世家?
凭天天给你下圣旨的皇帝?”
李筹淡淡看了一眼他,
“李家都能灭,其余七门为什么不能?还是柳大人觉得,你们七门……比李家还要强盛?”
此话一出,轩榭里温度骤降。
那柳姓官员,深吸口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