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庄子,搬着几个蛇皮麻袋上了牛车。
李长福送李镇到了门口。
这是李镇转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爷爷送自己。
老牛尾巴不停地甩摆,驱赶着蚊蝇。
李镇安抚了下老牛,对着李长福道:
“爷,此去妖窟,不知何时再归,爷爷务必保重。”
李长福搬出来一张马扎,坐在了庄子门口,抽着烟锅子,丢过来一袋符箓。
“别瞎操心,我还轮得着你关心了?拿着这袋符箓,遇到打不过的人,再丢出来。”
李镇接过布袋,心头微热。
便赶紧上了牛车,不敢回头。
他怕再多跟爷爷唠会,就舍不得走了。
“爷爷,保重。”
“驾!”
老牛步履拖沓,缓缓向前,渐渐被门前的老杏树遮蔽了身影。
李长福抽着烟锅,烟雾缭绕,也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化作长长的一叹。
“哎……”
……
……
牛车驶入了过马寨子。
猫姐靠坐在李镇肩上,舔舐着前爪,
“……要我说,其实你大可以带着李家大管事走,一起下窟,等破了灾,再回来不就成了?”
李镇笑而不语。
只看到寨子里,道儿旁的老叔老婶们,走在晾晒谷物的摊子旁,一边笑着跟李镇招手:
“长福伯家的孙儿越长越俊嘞……”
“诶呀,早前还说这孙儿哪都好,就是不孝顺,上次刘家那事儿一看,人孙娃子可孝顺着哩。”
“可不是,长福阿公帮着寨子干了多少事?我家婆娘难产,都是阿公一张符贴好的。”
“阿公好,也就拾了个好孙子,听着村东的铁匠老铲说,镇娃子现在是郡里帮子的香主哩!”
“香主?这一听就官儿大啊!”
“说起这个,阿公最近怎么都没在寨子露面?正巧我家里安了灶,还想请阿公吃上顿席面呢。”
“诶,那要不咱去长福阿公庄子上去看看?”
“行的嘞,行的嘞,阿公千万别病了,别像老村长那样现在还在炕上哩……”
“我家母鸡最近老下双黄蛋,我都去拿来。”
“我家羊羔子产奶凶的很,我给阿公带点羊奶……”
“……”
“……”
寨子里的人们,都为李长福张罗东西去了。
牛车,也快驶出了过马寨子。
李镇收回了目光,缓缓道:
“这就是爷爷不能跟我走的原因。
来至过马寨十八年,这里早就是爷爷……和我的家了。
赊刀人要屠寨,爷爷若在我身旁,这寨子便无人可护。
爷爷已经失去一次家了,我不想让他再失去第二次。”
猫姐坐在李镇肩上,蓦然间怔住。
家……
李家也是自己的家么?过马寨子也是自己的家么?
“李镇,这次下窟,姐庇佑你。”
“那万一黄风大圣打过来呢?”
“不怕,等我参透了这菩萨脑袋的法门,我也能一窥断江之境。”
“猫姐这么厉害?那你多久能参透。”
“黄风大圣五甲成断江,两甲子凝道果,我比他聪慧,应当六年就可参透。”
“……猫姐,那万一在这六年之间,黄风大圣先找上来呢?”
“不怕,你个儿高,你先顶着,等姐姐我修行。”
“……你无敌了,猫姐。”
一人一猫,啼笑皆非。
夏风吹不动牛车,却吹得李镇的发丝飘动。
正午阳光正好,原野小道儿上,一人,一猫,一车,缓向郡里方向驶去。
此去,不知归期。